奇怪的房客（2）

她没有纠结的便下了楼，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并发出咯吱的声响时，她的脑中还是那个挥之不去的课题，然而真正站在人群中后，她的心神就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当下。

老妇人的衣服简朴却干净，她盘着发髻，里面掺杂斑白的发丝，身形单薄，因为脸型而略显刻薄的脸上满是岁月风霜细心雕琢过的痕迹，此刻她留着泪，面上脖子上涨红一片，望着眼前的男人，浑浊的眼里盈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愤怒，失望，悲伤……更多的是越来越微弱的期待，和空洞的绝望。

森渺有些艰难的辨认那个男人的样子，蓬头垢面，衣冠不整，裤子松垮的落在脚上，衬衫上还有不知是什么样的褐色分泌物。像极了一个刚从荒山野岭逃命出来的野人，邋遢至极。

她看了好一会，才终于认出来——

这是半个月前入住的林先生。

要说她是怎么成为一名“包租婆”的，还得从一个月前张李梅女士的委托说起。

这位房东女士酷爱旅行，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日常没别的工作，守着自己祖上传下来的一亩三分地，很有有先见之明的盖了栋房子，这地方风水好，景色不错，其实非要说的话是小镇的经济发达，许多年轻人爱往这里跑，然而又没钱买的起房子，租房就成了首选，张李梅女士定的价格刚好在那些人的心里底线上，同时外型结构和设施都不错，于是合同一敲，手印一按。双方都很满意，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就这样干了十几年下来，一年到头除了旅行也没什么爱好的张女士也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我又要出去旅行了，房租一个月交一次，怕是赶不回来，拜托你们帮我收一下，这是委托金，收了之后打到这张卡上来就好。”

“没事都是领居，帮帮忙而已，钱就不收了，多不好意思。”

“别，这次我可是出远门，可能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接下来要麻烦你们好长一段时间了。”

“诶别别，使不得，您平常照顾我们那么多，哪能收您的钱……您这次去哪？”

“收下吧，好让我安心一些，也不多，今年过年估计不回来了，就当你们两个的压岁钱好了……我准备去攀登珠穆朗玛峰。”

对方委托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张李梅女士喜欢骑行，她潇洒自由，好像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本来听到她要去攀登世界最高峰而担忧她安危的森渺，在与对方那平静包容且熠熠生辉的眼眸对视后，又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祝您玩的快乐。”

她在游戏人间，看更大更广的世界。

总之话收回来，这位林先生的租房手续是森渺帮他办理的，本来她应该和她的房东——唐晓翼，一起完成张女士的委托，奈何少年也是个大忙人，在世界冒险协会身居要职，日常满世界的飞，所以最终这个重担还是落到了森渺的头上。

这个家没我不行，我说真的。（划掉）

令少女惊异的是一开始见到这位林先生时，他还是一副仪表端庄，风度翩翩且儒雅俊朗的一位男士，除了整个人精神气不太行，其他的都称得上正常。而如今不过是过了短短半个月，他就好似被抽去了全部的精神，沦为行尸走肉一般，身体也肉眼可见的消瘦。

老妇人的发丝凌乱，她有些憔悴的望着男人：“阿泽……你……你愿不愿意放下，和妈妈回家……”

她的声音干哑，目露希冀的望着林泽，她的言辞里都是恳求，甚至于带了点小心翼翼。旁边的人都看的于心不忍，然而男人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也没有丝毫偏离，像一块无法被洞穿的顽石。

妇人眼里的光芒一寸一寸的黯了下去，她低声喃喃：“真是疯了，真是疯了，早知道就该把你锁在密室里不让你接触这些，你就和你那个因为什么鬼的画画和艺术，而抛妻弃子离开家的混蛋爹一样……疯了，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疯了！！！”

最后的一句是拼了命嘶吼，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一惊，一时根本分不清楚是老妇人自己疯了还是在指责她的儿子。

男人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嘴唇微微蠕动：“妈妈……”

“别叫我妈妈！！我不是你这个小疯子的妈妈！！！”声音一下子拔高，周围人又吓了一跳，不得不退避三舍。

老妇人的目光中无悲无喜，她此刻看林泽的眼神中只有难以融化的冷漠。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说完，她决绝的转身离去，没再看林泽一眼，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此刻她孤寂的背影看上去更加的瘦小。

众人看向林泽的目光很复杂，有人唏嘘，但到底没人劝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虽然看热闹和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但显然冷漠藏在了名为“人情”的外衣下。看了场戏，砸吧砸吧嘴，除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并没有其他更有内涵的价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