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楛及

叶晚楛睁开双眼，是记忆里的屋子，是无法触碰的梦。他甚至都不敢稍动一下，他怕他这只是死前恍然，只是一抹幻影。

良久，用目光细细描摹每一个细节，直至眼睛干涩，他才终于确认，这就是他年少时的房间，他是真的回来了。一想到此，什么也顾不上，打开房门看到厨房里的身影，他再也忍不住泪水，冲上前一把抱住老人，却又不敢太过用力，那只温暖又粗糙的手抚过他的脸颊，“怎么了？小楛做噩梦了吗？奶奶抱抱。别怕，别怕。”

“奶奶？”

“诶，在呢。”

叶晚楛想，或许这只是长街一场短梦，不知何时就会突然醒来。但至少现在，他只想一次一次更加握紧老人的手。

昔时老人握住他的手，带他见证了四季，不惧远方，不惧寒暑。那么现在让他握住老人的手，带她走遍世间繁华，览尽江河青山。他还想和奶奶一起好久好久不停留，不落幕。

……

“棠教授，会客室有人找。”

棠晞收拾好桌上的材料，放进柜子里。会客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看着茶杯发呆，见到人走进来，露出礼貌性的微笑:“你好棠先生，我是江齐。”

捕捉到棠晞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江齐有些想要叹气，一双人，互有情，何苦折磨，何苦蹉跎。

“棠先生，这里有份病历，我想着还是交给你最合适。”虽然这已经违背了他一贯的原则，但如今这种情况，容不得他再袖手旁观了。

棠晞紧盯着桌上的档案袋，一个不忍的真相似要破开，他突然失去了勇气，这些天的防线隐隐有崩溃的趋势。江齐有些不忍心，手握了握茶杯，还是开口。

“棠先生或许不清楚，你不在的这几年，晚楛和我关系比较好，同时，我也是他的心理医生……”

那是个艳阳天，青年笑着对他说:“我终究是不会甘心悄然离场的，要是哪一天我决定了，那大概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会收到我的告别吧，这很矛盾，希望被忘掉，又想被记得深刻。”

江齐见过很多病人，却从来没见过像叶晚楛这样，分明自己已经不存丝毫求生欲望，却仍旧努力和那些病人一样积极配合治疗，极力忍受负面情绪的侵袭。

虽然他从未说过，但作为心理医生的江齐明白，叶晚楛在为他在乎的人活着。

很累，说不清值不值得。

江齐无从知晓那个人是否会愿意伸手紧拉住摇摇欲坠的他，或许关于“在乎的人”这个区域里再也经不住一丁点儿变故了。

棠晞眼里是化不开的浓雾，泪水侵染纸面，连江齐起身离开也未曾发觉。

“重度抑郁症、中度人群密集恐惧症…”这些字眼，同利刃般横亘在棠晞心头。

原来，他已经缺席了这么多年，弄丢了晚楛这样久。

……

大楼外，江齐敛尽温润神色，目光平静却透出不容忽视的威压，看着乌云滚滚的天空，他轻嗤一声:“他们的命运迟早归正，又岂容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