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小学

面前站的不是张林，是陈晅茗，那张妖艳的脸笑得张狂，宛如最终的胜利者。

我四处寻找张林，只剩我和恶魔，孤立无援。

我发疯般扯住陈晅茗的头发，狠狠拽着他视线与我齐平：“我没有！”

“我爸爸妈妈没有死！”

“你想击垮我，这样就能任你揉搓，这种手段你在我身上玩出花来了，现在你休想骗我！”

我环顾四周：“张林呢，你把他藏哪去了？”

　　陈晅茗发丝被我扯在指间，未觉疼痛般任我拽着，淡笑一声指向我的后方：“他不是在你后面吗？”

我转身，画面肃然扭曲，晃动几瞬停在令我不断梦魇的那一刻。

张林四肢以奇怪的状态扭曲着，头颅低垂，胸前、腹部赫然两个血洞，被黑衣人架着靠近崖边，鲜血从他口中流出，淌进他面前的草地，嫩绿的草地上还有长串的因拖拽形成的黑红血迹。

起点，就在我的脚下。

咸腥的海风呜咽吹着，掀起阵阵草浪，替张林哭诉他的绝望、不甘。

我只觉得头昏脑胀，世界在我眼中不停晃荡。

我想到张林的身边去，却被陈晅茗按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少年受尽折磨。

陈晅茗拽起我的头发，愉悦恶毒：“想想，好好看最后一眼，我要他再次死在你面前。”

再次…

我抱住陈晅茗：“陈晅茗求求你，不要，张林已经快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没命的。”

陈晅茗替我拭去脸上的泪水：“想想，我最讨厌你因为别人流泪。”

我松开抓住陈晅茗的手，胡乱抹了抹脸，强撑起笑容：“陈晅茗，我不哭，求求你放过张林。”

看着江想那哭笑不得的面容，陈晅茗敛去笑容：“可是，我也讨厌你对我的勉强敷衍。”

陈晅茗抬起手示意黑衣人。

我急忙起身拦住他的手：“陈晅茗，我以后绝不敷衍你，我发誓，我以后…我以后以全部真心待你，求求你放过张林。”

“丢下去。”

“不要！”陈晅茗死死禁锢住我，我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往崖边轻轻一扔，张林如断线的风筝般直直往海里坠去。

“张林！”

“不！回来！”发丝消失在陈晅茗指间。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挣脱陈晅茗的桎梏冲向悬崖，抱住风中的少年，和他一起被海水吞没。

“想想，别…”

少年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眼，眸明而不甘。

海水的冲击使我瞬间脱力被迫与张林分开，眼见张林随着海浪离我越来越远，我急得不行，拼命向他游去。

在快要触碰到张林的下一秒，我醒来了。

没有重生，只是我的幻想。

永远回不去了。

“想想，为什么你在梦里，要喊张林？”

陈晅茗坐在床边，面色苍白。

出院后，陈晅茗将我安置到另一个地方，远离了市中心，天黑后看得见闪着亮光的星星。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我的身体渐渐好转，在保姆的照料下，短短两个月我的体重直线上升。

前一个月陈晅茗天天抱着我睡觉，态度很是亲昵。

我受不了，晚饭时摔了盘子，瓷片抵着大动脉，为自己求来一个月的喘息时间。

陈晅茗妥协了，睡在二楼，我被困在三楼。

这不，又来讨人嫌了。

几个月里一直都是这个梦，我心情很是烦躁，没理会陈晅茗的发疯，起身洗漱吃早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陈晅茗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我很满意，不会影响我的胃口。

忍了半晌，陈晅茗还是控制不住那怪异的偏执欲，走出来将我拉离座位，我瞟了一眼，他似乎没睡好，双眼净是血丝。

“想想，回答我，你为什么喊张林！”

拉扯间没握稳筷子，连带我喜欢的芽菜肉包子一同落在凳子上。

这可不能浪费，粮食很宝贵的。

我蹲下身捡起包子继续吃，想起以前闹脾气随意扔盘子的我，真该吊起来好好教训。

“想想，起来。”

半个包子我两口炫完，起身又拿了一个往嘴里塞。

陈晅茗最见不得江想无视他，江想的目光始终落在她手中的包子上，包子都比他重要：“想想，看着我！”

“想想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还要念别人的名字？张林他早就死了！”

啪。

陈晅茗被我打偏了脸，要不是我现在嘴里塞满，手也不空，我真想让他清醒清醒，我啥时候爱他了？

陈晅茗满脸悲戚试图抱我，我闪身后退躲过，他步步紧逼钳住我的肩膀，摇晃：“想想，不要逼我…”

“呜！”

我推开陈晅茗抱着绿豆沙狂灌，使劲儿哽了哽，才把噎住我的那口包子勉强咽下。

陈晅茗上前拍我的背，帮我顺气，我烦死了，再次推开他，拍着胸口端盘包子回了卧室。

这次之后，陈晅茗像变了个人，无论我怎么烦他，他都跟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我。

直到我今天晚饭后再次吐他身上...

“想想，我们一起去散步吧。”

陈晅茗拉着我走出厕所。

我差点被甩飞。

嘴巴还没擦干净呢，赶去投胎啊！

初冬的风还是冷人的，才出来这么一会，我的脸已经冻僵了，陈晅茗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围帽，套在我头上。

路灯投下的光，拉长了我们两个的影子，斜斜的。

四周很安静，因为是别墅区，住户之间隔得老远，走了这么久，也不见得个人。

也不知道绿化植株都是些啥，这么冷的天树叶还绿油油挂在枝杈上，随着冬风摇摆，哗哗作响。

“想想，你还从没有出来逛过，这里白天的风景很好，青山绿树，空气清新，清晨走上山顶可以见到山岚，晚上也有许多星星。”

我抬头望天，除了缺牙月亮，啥都没有。

陈晅茗找补：“冬天了，星星不常出来。”

陈晅茗带着我走上一个看台，手指圈出边框：“想想，这边会修一个幼儿园，很近，以后我们可以每天早晨一起走路送宝宝上学。”

“每天我早点下班，回来和你一起去接宝宝回家，我们还可以在园子里搭个花棚，种上你喜欢的辛夷花。”陈晅茗脑海中设想了一番花棚的大小，改口，“可能种不了太多，不如我们移植一棵年份大点的，来年就可以开花。”

“若是你无聊了，可以陪我一起去公司，我办公，你看书，或者每个月出去走走，你不是总想回老家看看嘛，正好，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回去，也可以去看看爸妈，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陈晅茗拉着我继续向上走：“也可以让李锦或者何琳陪你一起在园区里转转，适当散步对身体健康有好处，这次你伤了元气，得让林妈好生给你补补，把丢失的都补回来。”

“林妈新学了手艺，说是延边的味道，你应该还没试过，那味道虽说有点奇特，但你应该会喜欢。”

林妈是陈家的合同工。

被囚禁的那一年里，我逐渐不愿意吃东西，内心也越来越封闭，陈晅茗听了医生的建议带我出去散心，在我们走到乡间的小道上时，我被一阵熟悉的香味吸引。

陈晅茗发现我的变化，找到冒着炊烟的土房子，那一天，我吃到以为自己再也吃不到的味道。

陈晅茗也就把林妈接回陈家。

“这里住烦了，我们也可以换个城市生活，你怕冷，深冬的时候我们去温暖点的地方过冬，就像是候鸟，冬天迁徙，夏天飞回。”

嘶，别说，好久没一次性走这么远过，脚有点酸疼。

陈晅茗见我一瘸一拐的，停止了他的叽叽喳喳：“想想，累了？”

他想抱我，我侧身与他拉开距离：“那我们回去吧，明天继续。”他半蹲在我面前，“我背你。”

我立在原处，陈晅茗也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动。

身后传来声响，陈晅茗以为江想默许了，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静静等待江想趴上他的背。

他还从来没有背过江想呢。

等了许久也不见江想上来，陈晅茗淡淡看着交缠在一起的影子，渐渐远离，直至另一半影子消失在视野中，他回身。

人没了，只剩余余凉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也吹得人心凉。

原来，失落是这种感受。

月亮不满意星星的罢工，无精打采的，林子里漆黑一片，我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小心前行。

也是不容易，谁能想到陈晅茗会主动带我出来。

我知道自己逃不了，也没想逃，逃出去的两年半一直提心吊胆，还不如现在得过且过，我还有事要做呢。

但能暂时远离他一会儿，我吃点苦头也是愿意的，毕竟那张脸看久了，我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下死手。

一天到晚逼逼赖赖、婆婆妈妈，耳朵都起茧子了，什么时候才会变回正常人。

我去，我滴、我滴老腰！

脑袋里想东想西，没注意树枝一脚踩上去，又是下坡，我腰身一闪差点滚下去。

真的太吓人了，天知道这别墅修在山上，好几次我险些一个跟斗栽下去。

腰部一阵剧痛闪过，可能是牵扯到腹部的旧伤，小腹又是一阵隐痛，磨人得很，我暂时无法行走，干脆靠坐着大树休息，哆嗦着揉捏酸疼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