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颜

苏言猛地回头，见北堂玄夜不似作假的表情，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艰难翻身坐起，靠在床栏上，“那晚，你也在…”

北堂玄夜眸中浮现出一抹温柔，“那晚，你闯入的是我的卧房。”而后悠悠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怪我当日未有出手阻拦太后…让你…”

“大人，你不需要解释，我也知道你不容易，从表面上来看，你也受制于太后，更何况，那时我本就想和你撇清关系，不想牵累你，牵累整个丞相府，所以我并没有怪你。”苏言说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平复激荡的情绪，“我只怪你，又将我拉入这朝堂的漩涡中，半分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再次困住，我只想安稳度日。”

北堂玄夜忽然走近，倾身前靠，一手撑在苏言身后的床栏上，俯瞰着她的眼瞳幽深漆黑：“难道在这丞相府中，我没有给到你足够的自由？”

苏言抬眸，撞进他的眸中，看见一片深潭似的幽暗，她的心突然慌乱，连忙偏开头避开与他相视的目光。

“可我就像是牢笼中的金丝雀，笼子再大再华丽，也非自由之身。柳非银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过，她永远被人拿捏，任人摆布，即使死了也不敢怨天尤人，我以为我可以帮她摆脱命运，活成苏言的样子，结果发现，如果不离开丰都，不离开所有想要控制她利用她的人，苏言也会再次活成柳非银。北堂玄夜，在你眼里，是我的价值让你无法舍弃我，如果我继续作为丞相夫人的身份留下，在你的威逼下，我还可以继为你做事，但是我自知该还你的已经还清，如果你不看牢我，我随时会逃离。”苏言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北堂玄夜一字一句道，“是，我喜欢你…因为你有这样的魅力，这样的魅力让你身边的女子都会倾慕于你…但是仅此而已，这只是本性驱使，我可以克服，在我的世界里，这样的喜欢无足轻重，可以轻易…舍弃！”

苏言的心意好像得到了确定，但这样好像并没有让北堂玄夜好受多少，点点欢喜全数化成苦涩，最终归为寂寥，轻启唇，“你觉得我想留住你只是因为你的价值？”

“不是吗？”苏言直勾勾盯着他反问，“难道丞相大人是爱上我了？”说罢自嘲一笑，“自然是不可能，大人对我的深情表白无动于衷，倒是在太后面前，长年戴的面具有了破碎的痕迹，大人也不必再自欺欺人了，太后才是你心之所属，你不用为了证明什么去祸害别的女子！”

“苏言！”北堂玄夜眼眶泛红，她怎么能，怎么敢这么轻巧地说出这些话来，她可知她说的每句话都能伤他于无形，他或许不清楚自己对苏言是否有男女之情，但他能确定一种心情，他不愿苏言离去，这绝不是因为利用。

见北堂玄夜突然的失态，苏言像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想，“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呢？若是你爱她，又何须拘泥于身份和形式，你们二人早已身在高位，你们就是规矩，我搞不懂你在隐忍什么，更搞不懂你为什么偏要拉着我来做你们之间的挡箭牌！”苏言突然有了些力气，上手去推动面前的北堂玄夜，靠那么近，她怕被美色迷惑，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北堂玄夜也没有反抗，顺势起身，退开几步，眼神晦暗，像是在解释，“苏言，我没有隐忍，没有拉你做挡箭牌，对太后亦没有半分男女之情，我留你，也不是为了利用，这些话你信不好，不信也罢，如今你已换了容貌和身份，便由不得你想走便走。”

苏言当然不信，她只信自己的直觉，可…

“换了容貌是什么意思！？”苏言翻身下床，跌跌撞撞跑到铜镜前，镜中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苏言受到惊吓，跌坐外地上，失声叫道：“北堂玄夜！你对我做了什么！别让我恨你！”

在苏言眼中，北堂玄夜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从来没有给她平等谈判的机会，她在这一刻竟然有些羡慕太后，能站在更高处，让北堂玄夜变得不像自己，凭什么她苏言，却是那个被掌控的角色，凭什么！

北堂玄夜安静地低下身子，将苏言托起安置在木椅中，殊不知心底因为苏言的一个“恨”字已经翻起了惊涛巨浪。

“苏言，你便恨我吧，或许这种感情更适合你我之间的关系。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无柳非银，也无苏言，唯有北堂丞相的夫人——李若兰。”

他现在对待苏言，与当初太后对他的强制禁锢似乎并无两样，他用了自己最恨的方式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没有半分后悔与愧疚，有的，竟是有些理解那个女人。

苏言看着眼前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北堂玄夜，第一次有了惧意。

恨，什么恨，她都还没来得及爱，为什么就要先有恨！？

“你疯了！”这个人竟然想要抹杀她存在的印记，苏言想要保持镇定，但是发抖的双唇和苍白的脸却出卖了她，惧怕中又带了些委屈，这是对她信任的人才会有有的情绪，这一刻，她真正体验到了，原来这样的情绪是这般陌生、令她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