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悔

咳咳咳…”伴着一阵咳嗽，赫连钰从睡梦中醒来，在萤光石的映照下，苏言的身影浮现，如梦似幻。

赫连钰还有些恍惚，他不是没有梦到过那个女人，只是今日竟然会如此真切。

苏言大惊，下意识转身，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下一刻便跌在榻上，被赫连钰禁锢在了身前。

两两相望，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分别太久的爱人重逢，情念相通。

苏言忍住一脚踹翻赫连钰的冲动，声音如寒冰：“赫连钰，怎么，我都做鬼了，你还不放过我？”

赫连钰瞬间清醒了不少，但仍觉得自己在梦中，抬手抚上苏言的侧脸，冰冷的触感让他指间轻颤，果然是梦。

他还记得上次在梦中，他魔怔了一般想要与她长相守，却被她用利剑无情穿胸，也是，他不也是这样要了她的命？她是来索命的？

苏言别过头，一脸嫌恶，不知道上方的赫连钰在冷嘲什么，冷嘲她做鬼了还对他念念不忘？他不要太自恋。

“赫连钰，阴阳轮转，我始终不得入轮回，如果你还有点心，就将当初取走的东西还与我，让我安心离开。”

“心？我对你从始至终都无心，不入轮回正好，你欠我的，做鬼也要偿还清楚！你说，我便将你困在这梦中如何？”

赫连钰邪肆地笑了起来，脸在荧光中简直比索命的阴差还可怕。

靠，BT狂，苏言低声咒骂，只可惜了，这里又不是玄幻剧本，困住她的魂魄，他可没这个本事。

“赫连钰，设计沐宛意的后果我已经用命偿还了，我还欠你什么！？是你欠我的！小玉何其无辜，你觉得你身上背着这么多杀孽，这辈子还能得善终？”当然不能，她不会让他好过。

“善终？本王从不是什么善人，求什么善终，你以为这样能威胁到我？”

“哦？你倒是不怕，难道宛意不得善终你也无所谓？”苏言冷笑。

“还是这般牙尖嘴利啊！你若敢打宛儿的主意，本王不介意让你再死一次！”赫连钰一下变得狠厉。

和以往不同，她竟然能和他进行这般有逻辑的对话，不怕死的又将他激怒，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还魂之事？

不行，怒气值暴涨，奈何她说不出他和柳非银相识的细节，否则她定要让他后悔，幡然醒悟后发现真正所爱之人早已阴阳两隔。

苏言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再睁眼，已是泪光滢滢，“是我自取其辱。”

赫连钰从未见过苏言服软的样子，一时有些愣怔，鼻端有股异香，头便开始昏昏沉沉。

他突然想到什么，忽而语气凛然，“柳非银，你说过不想再见到本王，为何又屡屡入本王的梦，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带着执念的魂魄，是无法入轮回的，赫连钰…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苏言放软了语气，一片凄然。

“执念？”赫连钰径自喃喃，她的执念是…

“照殿红钥，物归原主，可是…我不甘，那是你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啊，明明为你在雪地里跳了一夜的舞冻伤了脚的人是我…”

“我背着高烧不断的你四处求医，却也四处碰壁，我哀求沐宛意收留你，她却取代了我的身份…”

“我知道，前朝公主沦为舞姬，再也配不上你，我便只能隐忍，只要，在你身边就好，哪怕以侍妾的身份…”

“设计沐宛意，是我的私心，哪里是胡说八道呢，我确实恨极了她啊！你说，我错了吗？”

赫连钰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像有千军万马压过，碾碎他的所有情绪……那些原本看似美好的回忆，在这一刻都变得虚幻起来，就像现在，他分不清是真是幻。

他好像又看到幼时的柳非银害羞地藏在宫人身后偷偷望他，看到沐相府中的她目光如星，期待着他的眷顾，看到身下承欢时，她身上极致对立的喜和悲。

目光所及，是她胸口被剑刺穿的窟窿，殷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形成一滩令人心悸的血泊。

她的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如纸，生的气息在这一刹那间消失殆尽。

头越发昏沉，心被狠狠地揪住，痛苦、悲伤、愧疚各种情绪淹没了赫连钰。

苏言见赫连钰情绪波动极大，浑身震颤，双手扶上他的双肩，吼得歇斯底里，“赫连钰！求你告诉我，你把我的东西，我唯一的念想放到了哪里！求你，把东西还我，让我好好入轮回…”

赫连钰的神智逐渐模糊，就像有一股力量想要将他拉扯出梦境。

“你的东西…我命人重新放回了…你的住处…你，你不要走…”赫连钰大力捏住苏言的肩，死要将其捏碎，还有很多话想要问清楚，如果放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哪怕是…赎罪的机会。

只是手上越发没了力气，天昏地暗间，赫连钰再次陷入了沉睡。

苏言大口喘息着将赫连钰从身上推开，她的演技可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呢，赫连钰好像已经相信了她的话啊，他在后悔，在愧疚…可那又怎样呢？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苏言颤巍巍摸出袖剑，朝着赫连钰胸口…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