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爷爷

不知为何，苏言总觉得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就不想让北堂玄夜看见，怕他嘲笑她么？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把头转向里面，不去看来人，本来想问本该在丞相府等着面审的北堂玄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伍子陵眼睛看看那个，瞟瞟这个，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苏言，屁股开花的滋味不好受吧！”

屁…屁股？这人怎么说话不害臊，他这么一说，北堂玄夜的目光也不自觉落在了开花的那处。

苏言毫无察觉自己的脸也红成了开花的那处。

奇了怪了？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小女生心理，莫名还觉得委屈想哭？

憋住，憋住，她可是钢铁侠，钢铁侠没有眼泪。

可谁知，北堂玄夜却眼尖地看到了一朵朵水花在床单上晕开，心口一缩，语气放柔，轻声道：“苏言，辛苦你了。”

她没听错吧？她这是打工人受了工伤正在被领导莫得感情程序化慰问是吗？

苏言不去看北堂玄夜的表情，埋着头，拿起照殿红木反手一伸，冷硬说道：“不辱使命。”

“啧啧啧，苏言，我伍子陵低估你了，竟然不用媚术也能搞定一个男人。”

搞定？什么叫搞定？“呸，我与李公子坦诚相待，别用那种词汇来侮辱我二人的情谊。”

“北堂玄夜，你看看她，才半个月嘞，成日李公子长李公子短的，与那李公子好了起来，倒和我们生疏了，你这见色忘友的家伙！”伍子陵跳脚指控苏言。

北堂玄夜不理二人拌嘴，接过照殿红木，只是他现在没有心思去研究这块木头的秘密。

“伍子陵，你先看看她的伤有无大碍。”北堂玄夜向床边又走近些，苏言能听到他衣摆摩擦的声音。

苏言闷闷道：“不用了，李公子请了大夫，已经上过药了。”

北堂玄夜眉峰一蹙，“大夫是男是女？”

苏言气结，他抓的什么重点？“自然是女大夫，李公子心细如发，恐怕比丞相大人想得还周到。”总比某些人带个伍子陵来好，想到这个莫名又一阵心酸，苏言现在没有心思去理会自己这样的反应，她虽然知道自己容易在亲人面前泪失禁，也没想过自己当时是否真的将北堂玄夜当成了“哥哥”。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北堂玄夜，这只白眼儿狼咱们不要了啊，让她跟着那什么李公子喝西北风去吧！”伍子陵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走吧，先回丞相府。”北堂玄夜又靠近了一些，虽然上了药，但苏言的身后的衣衫隐隐透着血迹，苦肉计是苏言自己提出来的，她好像在向他证明，一个女子要笼络一个男子的心，不是全靠着男女之情，可以有大义，可以有责任，也可以有惺惺相惜…

北堂玄夜见苏言和他置气，他的心情反而会更好，可见她有其他情绪，他的心也会刺痛，他明明知道不该也不能，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

已经在意她到此等地步了么？

北堂玄夜涩涩苦笑，他到底在意的是她作为棋子的价值，还是她这个人？

就像那日他说的，他救了她，她的命就是他的，今日他才反应过来，他对苏言已经生出了占有欲。

棋子也好，其他也罢，她不是已经心甘情愿为他做事了么？他已经达到了最初救下她的目的，而现在他好像只剩了一门心思，那便是，留下她。

留下她，便要证明她是他的故人，而不是赫连瑾口中夺魂的神女。

“丞相大人，我就在李公子这里养伤，在这里等他回来。”苏言偷偷抹了抹脸，她可不能让北堂玄夜看到她脆弱的样子。

她这是什么话？一个赫连钰没解决，一个赫连瑾拖着，还嫌不够？还想添一个李术？北堂玄夜体内无名之火乱窜，不想再费口舌，避开苏言伤处，一把将她捞了起来，将照殿红木抛给了伍子陵。

苏言被北堂玄夜揽在怀中，伍子陵扶额，“受不了一点，什么跟什么啊！哪有上司这么抱下属的啊！反正你不会这么抱我和荆羽吧！！”

“大人，这样不合规矩…放我下去。”苏言不敢挣扎，因为动一下就要牵扯伤口，即便刚刚北堂玄夜动作已经很轻，她仍然被震得疼。

北堂玄夜坚毅的下巴就杵在眼前，薄唇翕合，呼吸可闻。

她实在受不了和北堂玄夜靠这么近，太容易显得气氛暧昧，引人遐思，北堂玄夜不喜女色，抱她就像抱根木头，毫无反应，可是她是正常女性啊，娇羞上脸通通都会的啊，这不又让北堂玄夜靠笑话？（作者灵魂提问：跟赫连钰在一起时怎么就不见你脸红娇羞？）

直接忽略苏言的抗议，北堂玄夜缓步出去，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里早就准备好了柔软的垫子，苏言继续趴上去，垫子软得可以直接陷进去，北堂玄夜又细心为她搭上了薄被，掖好被角，又嘱咐马夫行慢一些。

伍子陵识趣地坐到了马车外。

好好好，她收回刚才说的不如李术细心那句话。

“大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嗯？”

“我竟然从你这里感受到了老父亲般的关爱和温暖。”刚才她委屈得想哭，大概也是把他当亲人了，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对北堂玄夜的依赖竟然已经养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习惯。

北堂玄夜眼角抽搐，她不是第一次说他“老”，他仔细回想，他好像很小的时候就是个稳重老练却又不温不火的性子，内心古井无波，没有什么可以在他心里掀起波澜。

不对，他也不是没有波动过，对太后的嫌恶，对赫连瑾的怒其不争，对苏言…

“大人？”被苏言的声音唤回，垂眸正好和她对视，那样清澈的一双眼睛映出了他的影子。

“本相本就接近而立之年，若按常理十六娶妻生子，子女也该到了外傅之年（十岁）。”

苏言掐指算了算，“再过六年你都可以当爷爷了，一群小屁孩儿跟在丞相大人身后七嘴八舌叫着爷爷，实在是不可描述的场景，此起彼伏的爷爷爷爷…唔…”

一只大手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刚才还因为舍不得李术满嘴阴阳怪气，现在调侃他时倒是性质极高。

“唔…”苏言一把扯下北堂玄夜的手，语调带着不易察觉的欢快，“大人，你笑了。”

以前要么是冷笑，嗤笑，邪笑，假笑，要么是不笑，那像刚才那样…苏言不要命地说：“大人笑得像个慈祥的爷爷。”

笑容瞬间凝固，北堂玄夜压住上涌的怒气，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理睬苏言。

苏言没有告诉他，他笑起来，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