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

赫连钰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积累了几昼夜的怒气再也无法遏制，直如火山爆发，鬼魅般靠近，一手攫住苏言的下颌，捏得咯咯作响，只想卸掉这张说不出半句好话的嘴。

苏言本想好戏演到底，但是被赫连钰这么毫不怜惜捏着下颌直接提起来，痛得浑身发颤，虚言假话再说不出口，“豫王爷……是要我为了沐宛意的清白……偿命是吗？”

苏言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狼狈，脸色青白，唇瓣失血而变得惨淡，可是没关系，她冷笑出口，真好，再也没有必要做出那副柔弱讨好模样。

“柳非银，到现在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仍无半点悔意！如果不是宛儿告诉本王，本王竟不知你和她竟有十多年的姐妹之谊，当初若不是宛儿求着沐相收留你，哪还留得你如今恩将仇报！”

赫连钰目光里闪烁着冰冷的怒气，他从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令人憎恶至此，让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心念间已经将苏言甩出去，苏言侧脸着地，被地上的和着雨的沙砾磨破了皮，渗出血来。

她挣扎起来，抬头看向赫连钰的神情就像一头受伤濒临死亡的小兽，充满了绝望与怨愤。

刚才为苏言打抱不平的一众人现在却噤若寒蝉，生怕被这暴戾王爷的怒气牵连，丢了小命。

赫连钰见苏言不说话不反驳，怒意更甚，可笑自己之前会对她生出怜意，竟对她的“惊喜”还抱着几分期待。

“柳非银，刚才不是还能滔滔不绝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苏言不说话自然是在心里估量着赫连钰此刻的愤怒值有没有达到一刀了结她的地步，古代王爷当街杀人好像稀松平常得很。

赫连钰突然蹲下身，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你既敢毁宛儿清誉，本王自然要加倍奉还给你！”

苏言对自己此刻的反应感到不解，为什么她没有半分恐惧和疼痛，只是觉得有些悲凉和可笑，一颗心似乎已经麻木，只是…

苏言缓缓闭上眼睛…

“钰哥哥…”

赫连钰听见沐宛意的声音，猛地放开了苏言，苏言跌坐在地，双颊因窒息涨红。

一双白底镶绣着金贵牡丹花样的女鞋赫然映入眼帘，沐宛意带着恨意的声音不复之前的矫揉，从苏言头顶传来：“柳非银，你设计害我时可有想过今日的下场！”

他们是在…审判她？

他们有什么资格审判她！

苏言依旧伏在地上，只抬头睁着一双无辜的杏眼，只是眼底的精芒让赫连钰警觉，先一步上前将沐宛意揽入怀中。

这个女人诡计多端，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危险。

苏言低头掩饰眼底的嘲讽，轻咳了两声，慢条斯理地拭干净嘴角溢出来的鲜血，“沐大小姐，我不明白，我何曾害过你，今日之事有目共睹，是你们…在伤害我啊！”

为什么这个女人在这种时候还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赫连钰压制不住怒意，喝道：：“柳非银，你找死！”

“我怕得要死，怎会主动找死呢，呵呵……哈哈哈！”苏言总算支起身子，摇晃着站了起来，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围观众人都恨不得上前扶持一把。

侧脸有血合着沙尘，蜿蜒入脖颈，红得有些异样，同样异样的，还有苏言上一刻还清若秋水的双瞳，如今这样一股力量不像前几次带着冲破一切束缚，向生的，向上的，最终让她化险为夷的，而是决绝的，不顾一切的，向死不生的……

赫连钰心中一恸，她的执念，在这一刻好像崩塌了……

“柳非银！你疯够了吧！”赫连钰突然厉吼。

苏言勾起一抹浅笑，眉宇之间透着浓重的疲惫，声音却是极为坚定，“可是跟死比起来，我更怕……我的好姐妹，沐相千金沐宛意本一心想要入主后宫，可如今失了清白，怕是与后位无缘了，我还怕啊，豫王爷从小就倾心于沐大小姐，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沐小姐如今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豫王爷，王爷成了接盘侠老实人，实在委屈得紧，往大了说，二位若是成了好事，这皇家颜面何存？”

赫连钰一滞，他就知道这张嘴绝对说不出好话，却没料到如此杀人诛心，他对她仅有的一丝丝怜惜也荡然无存。

沐宛意本来想要维护的颜面一瞬间全部被撕裂成碎片，整个人呆愣了一下，然后便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柳非银，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我要杀了你！”

赫连钰将沐宛意拉入怀中安抚，一把抽出侍卫腰间的剑，抵在苏言喉前方寸，谁知苏言并不理会，笑容越发妖冶起来，“赫连钰，你想知道当初在雪地里为了救你，为狱卒跳了一夜舞的人是谁吗？又是谁背着高烧不断的你四处求医碰壁？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弄清楚，不要以后追悔莫及呢！”苏言的目光落在沐宛意身上，见她脸色惨白，笑意更盛。

沐宛意下意识握紧赫连钰的手臂，赫连钰回她一个会意的眼神。

苏言歪了歪头，言语里有些自苦：“呐，柳非银，你说你是不是傻，你以为你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到头来害得自己死于非命不说，找来我这么一个无辜的当垫背，复仇这种事你倒是找个有能耐的啊！”

围观众人见苏言不惧近在咫尺的刀剑，只顾径自喃喃，议论纷纷，都当她受了刺激精神失常。

只有赫连钰知道，苏言眼神清明，并不是失智失心，只是她言语间似乎将柳非银和自己剥离开来，赫连钰不懂她的用意，只能提高警惕，握紧了手中的剑，“柳非银，不要以为装疯卖傻本王就会饶过你…”

“不不不，不需要你饶过我，快为你的宛儿报仇，我这条贱命死不足惜，赫连钰！你赶紧动手，我还得回去做研究写论文，这个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再待，你们这一张张恶心的嘴脸我也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苏言握上剑身，一片殷红蔓延，赫连钰愣神片刻，竟不知该抽回还是一剑刺穿那人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