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苏言打量着脚下银狐地毯，想着容岚这么迫切让她赤脚，这东西肯定有问题，又见寒酥夫人那么急切想要讨好赫连钰，那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于是道：“王妃姐姐说的是，是妹妹格局小了，只不过，妾身适才一舞确实耗了不少体力，莫不如劳烦寒酥夫人先代替妾身为王爷舞一曲，妾身稍事休息就回来。”

赫连钰虽对苏言将信将疑，但也禁不住寒酥在身边软磨硬泡，最终应下了。

容岚本想说什么，思忖片刻，也便作罢。

寒酥夫人媚骨天成，裸～露着雪白的纤足踏乐起舞，赫连钰却意兴阑珊，目光扫了一圈却不见苏言身影，更没了观舞的心思。

他并非有恋足怪癖，也并非因为佾舞巫女献舞需赤脚，只是灯火明灭，台上那抹身影竟然和记忆中的重叠，神思荡漾间，他不禁脱口叫停，脑中不断浮现那双在雪地里冻得通红也不愿停下舞步的双脚。

现在他又有些后悔失态，他明明知道记忆中的身影就是宛儿，却为何还会被柳非银迷惑心神。

赫连钰闭目冷笑，是了，她是沐惟庸培养的棋子，自然是为了替代沐宛意而生。

想到沐宛意又是一阵心痛和恨意，曾经许诺都不曾兑现，她还是弃了他，最终选择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王爷，酥儿都跳完一曲了，您怎么还闭着眼睛呢！”寒酥夫人贝齿轻咬着下唇，虽然心中都是忿忿，却也不敢对赫连钰太放肆。

赫连钰没有心情哄美人，只是对身边的人催促着召来柳非银，苏言准备好一切踏着玉足再次随着钟乐起舞。

轻步曼舞如燕子伏巢，疾跃高翔似鹊鸟惊夜，忽而，苏言双足交织在雪白狐裘上疾速旋转起来，赫连钰气息开始不稳，脑中不断掠过过去的片段：飞扬的雪，飞溅的血，鞭笞声，辱骂声……

“够了！”赫连钰抬手抚额，大声喝止。

苏言闻声停下动作，像是得了解放一般应声退下，赫连钰喜怒无常，虽然她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但终究合了她的心意。

寒酥夫人露出得意的笑，暗喜柳非银在赫连钰眼中也不过如此。

容岚见赫连钰脸色不太好，柔声劝道：“王爷，您今日也累了，莫不如就先歇息了吧！大家有目共睹，柳夫人在巳谷节上定能不负王爷所望，惊艳四座。”

赫连钰起身回了寝殿，却召来了正打算沐浴更衣的苏言，苏言见推脱不了，只得穿着还未脱下的礼服，穿上鞋，在小玉担忧的目光中随来人去了。

苏言进殿，见赫连钰斜倚在榻上，闭目抚额，一副疲态，轻唤了一声：“王爷。”

赫连钰玉面精致如刀刻，狭长的眸子因为紧闭，没了平日的冷峻，长长的睫毛覆下轻颤，平添了几分柔和。

苏言希望自己是眼花了，因为赫连钰睁眼那一瞬，就如同将她抛入了冰天雪地中。

“柳非银，你老实告诉本王，你作为前朝公主，为何会沦为沐相府的舞姬？”

苏言心道，柳非银的遭遇必定是你们改朝换代所致，但是细节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清楚，她作为外来者又非上帝视角，只能含糊其辞：“我被人救下后，醒来就已经身在沐相府中，他们有什么打算恐怕王爷比我更清楚，说白了，我只是一枚棋子，哪里需要我就将我投放到哪里罢了，我只知道，谁能给我生路，谁就是我的金主。”

赫连钰思考着苏言话中虚实，继续问：“沐惟庸让你刻意模仿沐宛意接近本王，你就真的甘愿做别人的替身？”如果真的甘愿，她在他身下求死时为何又那样决绝。

苏言叹了一口气，道：“是王爷要将我看作沐宛意的替身，留给他人以软肋和把柄，我这个赝品想来没资格说愿或者不愿。王爷怎么突然有心情来关心一个‘玩物’的想法？”

赫连钰褐瞳中暗流涌动，他生平第一次有些语塞，话再出口，竟然少了几分气势：“柳非银，你好大的胆子！”

一阵袖风拂过，苏言整个身子已经被卷入赫连钰怀中，外人看来及其暧昧的姿势，苏然却知道，她要是挣扎一下，脖子就能被赫连钰拧断。

赫连钰带着剥茧的手掌拂过苏言侧脸，语气听不出来有几分怒意：“柳非银，如今你倒是懒得再隐藏了，哪怕是在本王面前。”

“王爷之前对我如此那般，又纵容王府中其他夫人对我百般刁难，难道不是因为对沐宛意又爱又恨，爱给了真正的沐宛意，恨倒是全数加诸在我的身上，真是不公平。”苏言冷笑，对赫连钰的“爱抚”无动于衷。

“柳非银，女人只需要依附男人而生，过刚易折，太聪明可不好。你想要的公平，除了本王的恨，难道还要悉数的……爱？”赫连钰有意无意埋首将唇抵在苏言耳畔，终于看到苏言冷静的脸出现裂痕，心情突然大好。

“赫连钰！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对我用强！”又是一股恼意袭上来，苏言握紧拳头。

赫连钰倏忽松开苏言，唇畔笑意若隐若现，听不出几分真假，一字一顿道：“柳非银，你听好了，本王，不会将任何一种感情，浪费在你身上。至于沐宛意，她最好祈祷赫连谨的帝位能坐稳了，不要给自己哭着求我的机会。”

苏言心中一惊，赫连钰难道还有不臣之心？赫连钰毫不顾忌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可不想被卷入传说中的朝堂纷争。

赫连钰见苏言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笑声从喉间溢出：“柳非银，你已经身处本王的局中，巳谷节，本王要你，助我取得与南交国的易谷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