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苏言抱紧双臂蜷缩起来，想张口，发现自己竟然吐不出一个音节，如坠冰窖，如置火炉，万蚁噬心，清醒地体会到濒死的感觉，这是第一次吧！她想。

赫连钰嘴角挂着冷笑，这个女人还在装，昨夜可是毁了他两个得力部下，这一出又是演给谁看？

“柳非银，给本王起来！”见地上的女人一动不动，赫连钰踢了踢苏言的背部，刺激得她痛苦得只能从喉间溢出破碎的声音。

苏言被踢了几脚，终于有了点反应，缓慢而艰难地抬头，呼吸急促，眼神涣散，脸色苍白无血色。

“赫连钰你这个混蛋变态王八蛋，我要是死了，做鬼也拉你陪葬！"

只可惜，苏言只能在心里怒吼，她只觉得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是晕过去还是直接死掉，她已经没办法判断，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绝望让她无力抗争，只想快点闭眼。

苏言手指轻动，赫连钰见状却半蹲下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别妄图反击，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

谁知苏言动了动另一只手，艰难地扯过刚刚随着赫连钰大幅度动作从旁边衣架滑下的衣物，盖在了自己身上，文明社会人的尊严，死也要维护。

赫连钰本以为苏言要以军营里的手段对付自己，却见她这番动作，赫连钰只在喉间溢出一声嗤笑，“你身上哪一处本王没有看过，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前朝公主？”

苏言什么也听不到，因为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那股力道太大了，内外双重的撕裂感让她再也撑不起意识，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晕得有尊严一些。

覃总管从容王妃那处探病回来，说道王妃从柳非银院子回去后便身子不适，又将路上遇见小玉的事说与了赫连钰，赫连钰当即决定过来看看，这个被自己弃之如敝履的废子到底想做什么。

小玉脏着脸端着从来福那里抢过来的碗，碗里有两块鸡腿，三块红烧肉和一个大肉包子，拿出去炫耀，旁人肯定会艳羡，豫王府的狗都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兴冲冲跑回别院，想着和姑娘总算能饱食一顿，推门却只看到一地湿漉漉和着几丝血迹，又不见姑娘踪影，吓得又哇哇大哭起来。

赫连钰将苏言再次扔到医庐，只是这次破天荒没有离开。

药师将苏言上下检查了一遍，道：“王爷，柳夫人长期营养不良，又连日遭受身体和精神上的重创，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香消玉殒，如今这口气，恐怕是某种未有达成的执念吊着。”

执念？如果仅是报覆国之仇，赫连钰不信，毕竟她还在甘愿做着帝党沐惟庸的棋子，如果是为了完成任务，沐惟庸又给了她什么好处，以至于这样的任务成为她死也不舍的执念。

“柳夫人前面中了媚骨散，后又服用了能让腹部绞痛的雷公藤，都未有痊愈，再加上今日又受了风寒，此刻已是伤及肺腑，若非我用银针稳住了她的心脉，加之她自己的求生欲非常强烈，恐怕她已经......"药师摇了摇头叹息道。

赫连钰皱眉，雷公藤虽是剧毒，但也是治疗内伤最佳的药材，到底是她自己服用的，还是别有用心之人？

恐怕拿住了有心之人，那人也只会狡辩不知那药能救人却也能害人，况且他也在犹豫，柳非银到底值不值得他大费周章，毕竟嫌疑最大的正是他的侧妃容岚。

“将她医治好，此女还有利用价值。”赫连钰留下一句吩咐，转身离开了医炉。

苏言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传来一阵灼热，像是有把刀子在里面搅着，每日都要被相同的灼烧感痛醒，好在在医庐医治了半月，身子大有好转。

这段期间虽不好过，但至少没再受任何人的刁难，她看不懂赫连钰的盘算，更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又牵扯到多少利益关系，她只知道，活着，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执念。

苏言撑着墙脚步虚浮回到别院，一路上有行礼的也有无视的，王府上下目前猜不透自家王爷的态度，都不敢做得太过，心里虽都骂着无耻下贱，却都再不敢明面欺负。

推开别院大门时，小玉正坐在檐下的台阶上托腮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人看来瘦了一大圈，见到苏言出现，泪飞顿作倾盆雨，哭哭啼啼抱着苏言好一会才撒手，每次以为再也见不着姑娘，每次姑娘都能奇迹般回来，所以，小玉相信，不管多少次，自家姑娘都能逢凶化吉。

只是……“姑娘，王爷命人将姑娘重要之物都取走了。”

那些都是柳非银的重要之物，苏言却不能表现得与己无关，只得道：“命才是最重要的，那些身外之物，他想怎样处理都随他吧！”

“可是姑娘不是常说，如果不是有那些东西留作念想，您都不知道在这王府该何以为继。”

那是柳非银活下去的理由，苏言不需要，“都过去了，小玉，我对赫连钰早就死心了，唯今之计便是要想想，怎样才能在这里活下去。”亦或…逃出去。

“姑娘，王府的衰荣都靠着王爷，王府里的女人，荣宠自然也是王爷说了算。”

要她去向着赫连钰谄媚？还是死更能让她接受，“小玉，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能找到比赫连钰更大的人物做靠山？”

“比豫王爷还要大的靠山，那就……只有皇帝陛下了，可是姑娘，您是豫王爷的柳夫人，恐怕……不妥…”小玉欲言又止。

苏言知道小玉想要表达的意思，“接近皇帝，不一定只能成为皇帝的女人。”苏言望着墙角一隅，幽幽道，“不怕，总有办法的。”

苏言回到别院自然也有人跟赫连钰通风报信，虽然送来的吃食也不算太好，但至少不再是硬邦邦的黄面馒头，却也免不了被小玉撇嘴嫌弃：“还真没有来福吃得好。”

“来福是…？”苏言疑问。

“就是小帮厨常威养的狗。”小玉神色有些躲闪，“姑娘……我…”

“噗哈哈哈哈！小玉……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苏言笑得合不拢嘴，小玉本以为会讨一顿骂，但似乎被夸了啊，自家姑娘真是能伸能缩的女子汉，想罢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月后巳谷节，是朔方国一年中非常重要的日子，届时南交国使臣会象征性带着稻谷前来同贺，一则同祈风调雨顺，二则巩固两国贸易关系。

祈谷仪式后会有国宴，赫连钰竟然以有身孕为由，撇下侧妃容岚，打算带着苏言去。

苏言腹诽，赫连钰又想在她身上打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