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

　　一滴微凉的雨珠落入眼睛，激起星点刺痛。席之珩缓慢地眨去雨水，觉得眼前的情形有点微妙。

　　……说起来，这还是那次分别以来初次见面。沈闻清一向进退合宜，那之后接连几天只是寻常的问候，对“请客赔罪”半字未提。

　　嗯，以退为进，也算彰显他的态度了。

　　远处的吴越笑吟吟地挥了挥手，示意二人进休息室聊。席之珩点头回应，心中微叹地上前打了招呼：“闻清来了。”

　　语毕，席之珩注意到沈闻清攥起的手指舒张开，似是松了口气：“嗯，来看看……”沈闻清一顿，把略显暧昧的“你”字隐去了。

一只筋骨修长的手伸在了沈闻清面前，他略微一愣，抬眸看去。

只见陆雁回象征性地笑了下，礼貌道：“沈总好。”

沈闻清面无异色，握上他的手：“嗯，我听说过你。”

　　手掌触碰的一瞬，陆雁回微低眸看沈闻清。他生得漂亮，瞳色浅淡剔透。但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地看过来时，却仿佛高山之巅的凌冽风雪，多了分存在鲜明的攻击性。

　　当日的零星画面迅速在沈闻清脑海里闪回。

萦绕的橙花气息，以及烧灼的、难以克制的爱 欲。

　　沈闻清几乎带着种孤注一掷的态度碰了席之珩的脸，放任自己剖白了平时根本不会出口的肮脏心思。

是陆雁回把他带出房门的。

沈闻清被他带出去时意识昏沉，出于本能释放出信息素屏退来犯。对方被他的信息素影响，施加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道有些重，使得沈闻清眉头蹙得更深，被强势席卷而来的冷香刺得勉强清明。

　　走廊里满是沈闻清身上散出来的红酒醇香，而另一缕不可忽略的冷气亦将这里充斥，势若剑拔弩张。

　　宴会晚间，走廊的灯是常亮的。沈闻清眯了眯眸看清来人，手腕发力挣开alpha的手。

下一秒，身形不稳的他扶上近旁的墙面，垂首平复起破碎的呼吸。

席之珩找的房间靠里，一般无人经过，而且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宴会的喧嚣都被隔绝在了远方。

此间天地，信息素不受控地彼此压制、角逐。

　　沈闻清转过汗湿的脸，出口的嗓音低哑：“小席找你？”

　　陆雁回颔首。

　　“……”

　　这人和小席的圈内八卦传得人尽皆知，他闻清多少也了解一些。沈闻清扯松领口，将刚刚看到的脸和脑海里的对比了下，欲言又无言。

　　见他如此，陆雁回淡声补道：“不熟，垂手相助而已。”末了，他别开了眼，“何况omega从来不该是alpha宣泄欲望的工具。”

这句话里带的刺可谓是明显至极了。沈闻清自知理亏，一时半会儿没有接话。满片寂静的走廊里，两人一急一缓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良久，沈闻清低低笑了一声。

　　“……我知道。”沈闻清弯起本就温柔多情的桃花眼，胜似春风化雨，“算我鬼迷心窍吧——也是我……太喜欢他了。”

　　陆雁回皱了皱眉，没针对这句表白发表什么意见：“信息素还是异常。我联系你助理？”

　　“嗯，麻烦你。”沈闻清直起身来，眼底的绯色如雾朦胧，“小席那边……”

　　陆雁回面无表情地道：“我去。”

　　……他看着不像对小席有什么想法的样子，也许自己不需要如临大敌？

　　沈闻清松开手，随在吴越身后进了休息室。不知情的吴越把几人让进门，很快就发现这位沈总虽然一来一回地和他家主演彼此寒暄，休息室的气氛却怪异得很。

　　吴越点点下巴，不禁对沈闻清的来意有了新的推敲——这位沈总好像很关注《玫瑰》的拍摄进度，刚开机就过来探班。

　　这倒没什么，以前也有投资商急着见情 人，动不动就往片场跑，而且胸无点墨还喜欢指手画脚。吴越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点不快。

　　沈闻清看起来不像有小情儿的样子……这些年里洁身自好，没听他和哪个omega有过纠缠。吴越想了想，惊觉自己貌似撞破了不得了的秘密。

　　刚刚他去接沈闻清的时候，那人正站在布景地外，略显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看他行色匆匆，八成是刚忙完就来了。吴越总不好把人晾在外边，请沈闻清进了休息室。他比吴越见过的好多投资商都态度良好，没架子地主动坐在了客位。

　　交谈间，沈闻清说自己给剧组订了餐，就算作开工犒劳。他身着剪裁得当的高定，靠着椅背的状态松弛，极富魅力。他没摘眼镜，眼睫微垂着时不时问几句《玫瑰》的相关问题，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从合作者的角度来看，这人谦和有礼，不难相处。

　　但吴越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眼下……好像说得上来哪里有问题了。

　　吴越面上不显，平静地吩咐人给席之珩二人倒了茶，客客气气陪三人闲侃。在沈闻清提出要请他们吃饭时，吴越垂目一扫通讯器，自然流露出惋惜的表情：“实在不好意思……家眷管得严，我这会儿得去收拾摄录设备了。”

　　席之珩敲着杯壁的手指一停，下一刻就听陆雁回也道：“沈总，我下午还有个通告要赶，怕是也不能赴宴了。”

　　沈闻清好脾气地点了点头：“正事要紧，没什么。”

　　道了别，陆雁回挪动椅子站起身，椅脚在地面擦出不轻不重的响声。席之珩也扶着桌子起来，和居高临下看来的陆雁回对上视线。

　　席之珩心念一转。

……一般小回这个眼神，就是烦躁+警告的含义了。陆雁回刚才看了眼通讯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