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玛丽

醒来的时候，直升机已经快到右肢所在地了。

透过直升机的窗外，只能看见茫茫无尽的荒漠和支离破碎的高楼大厦。莲池说那里面住的不是人，是休眠的狂客(喜欢阴凉的去处)。他们晚上则会去更多地方游荡。所以，丧尸灾难是真的。

直升机最终停在了一处荒漠植物比较茂盛的场所。下飞机之后，我用手去触碰这些小小植物的茎和叶，感到安心极了。

然后我们一起望向不远处的驻扎地。那里散落着很多大小不的帐篷，交通工具，以及各种生活必要的设施。人来人往，做什么的都有，看上去热闹非凡。此外，还有各种电线、信号站等电力或通讯设备。一切都呈暖色调，我终于确定这里与冰冷的实验部大不相同。

莲池等人带着我们前往，在走近这里的时候遇到了不少人，都与他们打招呼。

不一会儿，我们就见到了莲池所说的文斯。他是一个留着金色长发和胡子的中年男人，目光坚毅，身材强壮、修长而挺拔。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儿时在《圣经》中看到的耶稣的形象。感觉如果他把扎着的长发披下来，就是为救世人受尽苦难的耶稣。

莲池让我们简单的与他打了个招呼，他也回以笑容，并且仔细看了看我们。莲池拉着我们继续往前走，而与莲池随行的那些人则停下与文斯交流起了什么。大概是我们的事情吧。

最终，我们来到了一个大帐篷里。我们终于看到了玛丽·库珀—— 一个有着棕色长发的中年女人。莲池向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午我们之后，告诉她，我受到了迷宫里阴影兽的攻击，现在已经被感染了。玛丽点头答应帮助治疗我，于是让莲池 可以回去了。

她让我脱下肩膀处的衣服，先查看一下伤口。我照做了。但是当我们看到伤口的时候，都感到有些惊讶。因为过了这么久了，除了还有些冒血、以及周围发黑以外，伤口附近的静脉都没有显示出任何感染状况(说人话:静脉没有发黑)。

玛丽问我受伤多久了。我说我是在迷宫出口不远处，受伤之后大概又待了快20分钟，后来就被你们的直升机接走了。由于在直升机上睡了一觉，我们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最理想的状态下，三个小时。”玛丽回答了我，“很奇怪。你们迷宫那里的怪兽所装置的病毒比普通狂客携带的病毒要强的多——就算是一般免疫者也会被感染，并且最终成为狂客。况且你的伤口离你的大脑和躯干都特别近。贝丝，我记得你在实验部的评估中，一直是被怀疑没有免疫力的。而现在至少过了三个小时，你的伤口居然一点扩散现象都没有。你真的是被迷宫里的怪兽咬到的吗？”

“是的。”我不停地点头。“是的是的！”哈莉艾特和索妮娅也为我作证。

玛丽医生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我的伤口，思索了一番，说我暂时先不用治疗。但是她需要抽我一管子血来研究一下。我靠，离开了实验部，怎么还是要抽血？不过我还是答应了。

她一边用针管抽我的血，一边问我有没有头晕。“抽血能不头晕吗？”我回答。

她又纠正了自己的问题，问我之前有没有头晕。我回答:没有——如果发困不算头晕的话。

她问我有没有冒冷汗。“冷汗没有，热汗倒是流了不少。我们穿冬装来到这里，结果沙漠里这么热。”我继续回答。

她问我现在身体还算协调吗？我说，等她抽完血，我就给她表演一个法国传统舞蹈。

这个时候玛丽也抽出了我的血液样本，否决了我的跳舞提议，让我们先去找莲池，问她换一身衣服。

间隔……

莲池给我们发了一些衣服和枪支。哈莉艾特问她，玛丽究竟是何许人也？似乎对我们和迷宫都十分了解。莲池告诉我们，玛丽是基地医生，之前曾在WCKD高层工作。所以对迷宫很是了解，又或多或少都对我们有印象。

原来如此。可惜的是我对她没有什么记忆。

后来我们正式与文斯交谈了起来。他先是告诉我们这些失忆者一些基本信息—— 这个地方是北美洲，美国中部。太阳耀斑造成了一种名叫闪焰症的病毒，引发了无数灾难。

起初，这种病毒不易传播，在全球通过隔离措施都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几乎要被消灭。能量毕竟是守恒的，狂客吃不到东西，过了半年就得死。

但是美国有一些脑子被驴踢了的上层，为了控制人口(解决资源紧张问题)，故意对病毒进行实验，包括各种虚假宣传，把化学物质分发给人们(讽刺的是，这个项目玛丽医生曾参与过)，以及对民众进行人体实验，最终导致病毒传染性和毒性大为加强，被感染后的人还成了狂客(和电影里的丧尸一样)，完全无法控制。

说白了就是玩脱了。为了控制人口，什么办法不去用，非得用这种最离谱的。又或者就从来就是一场富人的游戏，把我们这些群众都当做了生命无关轻重的蝼蚁。

这下好了，病毒超常发挥，整个北美的人口都要被控制没了。而现在病毒已经威胁到了这群高层身上，他们自身难保，所以才想着要开发出解药来。然而他们就算是研发解药也十分躺平，脑回路过于清奇，根本没有研究到点上，而是探究起了人类大脑功能。不愧是他们。

如果没有人反对他们，那才是怪事。

然后，文斯向我们介绍，右肢由实验部的反对者组成，一直在偷袭实验部，摧毁实验部的基地，且收容我们这些从实验部里救出的免疫者。最近这里的进展不算顺利，牺牲了很多作战人员。

感到十分的不解。我个人认为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有回报，才能有相对的动力。而他在收集这种免疫者的过程中似乎一直没有寻求过什么回报，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并且希望免疫者不应受实验折磨、死亡，也应该和其他非免疫者一样，有活下去的权利。

或许这是北美黑暗末世照下来的耀眼光芒吧。更觉得他像《圣经》中慷慨与奉献的耶稣了。

我们听到后感到很不好意思，向他表示感谢，并且询问我们能够帮到这里什么呢。

他告诉我们:“你们做什么都行。你们可以帮忙提供伙食，可以帮忙修筑，也可以举起枪来捍卫我们的驻扎地。”

之后的我们就在帮忙的同时开始练习打枪。不知为何(大概是我们在进迷宫前就训练过这些？)，我们对枪有肌肉记忆，很快就回想起了该怎么做。

间隔……

玛丽研究了我的血液样本，又把我给叫了过来。而哈莉艾特和索妮娅也跟着过来看热闹。玛丽告诉我她得出的结论——我的血液中的确含有少量病毒，但是微乎其微，几乎不危害自身的那种。奇怪的是，病毒在这么长时间内没有扩散，而我的确并非免疫者。

哈莉艾特建议在我毒发之前，先给我注射解药。玛丽却说我的情况太奇怪，应该在再等等。

我听到这里时感到一阵后怕。会不会右肢的本质和实验部是一样的？打着收容从实验部抢出的免疫者的名义，其实也在悄悄进行和病毒相关的实验？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一阵绝望感涌上心头。我觉得我无所适从。

玛丽似乎发现我的疑虑，于是向我解释:“很抱歉你引发了我做研究的兴趣。贝丝，你是真的不知道你有多奇怪。”

她告诉我，一般免疫者，比如现在坐在我身边的哈莉艾特和索妮娅，其大脑能产生一种酶(我靠，研究病毒果然和蛋白质有关)，所以能够抵御一般狂客体液及唾液酶中的病毒。(不过天知道病毒后来又会找到什么其他方式来传播呢？)

可笑的是，实验部认为，这种酶的生产可能和被实验者遇到险境有关。所以他们就把大量免疫者和少部分非免疫者一起关入坑人的迷宫里，还分成ABCD等很多组，充满恶趣味地弄成几乎全男生迷宫或者几乎全女生迷宫。他们觉得这样在迷宫里的这些日子过去之后，免疫者就会生产出大量的酶。所以走出迷宫后，免疫者就会被带去抽血，直至血被抽干。

在迷宫实验中，实验部会一直检测受实验者的大脑变化，查看在哪种情况下这种酶分泌得的更多。然而他们的迷惑操作又来了——制造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怪物，其携带的病毒是被实验部合成过的加强版，就算是一般免疫者被其刺伤、咬伤也会被感染。这虽然大大增加了受实验者的恐惧心理，但是长此以往也大大浪费了死在病毒之下的免疫者的生命。这就是迷宫实验极其不合理的地方。

说回生产的酶。将这种酶从血液中分离出来，可以制成减缓病毒扩散的强效药剂(血清)，并且在密封的条件下长期保存。这是实验部一直实验免疫者的重要原因——他们暂时不能合成这种酶，只能从免疫者的身体中收集。

可是这种血清对于非免疫者来说，只能减缓病毒扩散。(免疫者如果感染了迷宫里怪物所携带的病毒，则只要打上一次来减毒就行。如果他们的免疫力够强，后来自身就能慢慢恢复)

每隔一段时间，没有免疫力的感染者都需要再注射。如此下去，痛苦不堪，无穷无尽。而免疫者自然就是制作药剂的原材料，是“必要的”(实验部认为)牺牲品。

但是我不同，我一直生产不出这种酶。玛丽不明白我是靠什么抵御毒性这么强的迷宫怪物的感染。我体内的病毒只在伤口处侵蚀，一直没有影响到我身体上的其他区域。她暂时不知道这是否是我的体质问题，还是说我的身上存在另外一种解药的答案。

好吧，我成实验小白鼠了。不过我想我已经大概认同她的想法了。

那就先不去制作解药吧。

哈莉艾特和索妮娅在听完之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我要好好注意，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和大家说。

但是我是个听大人讲完故事之后总喜欢问东问西的孩子。我告诉玛丽，我觉得实验室把路走窄了。为什么必须耗费大量经费来搭建这么一个送命迷宫？想让受实验者遇到险境可以有很多方法，个人认为让我们去和狂客对打也比在迷宫里打阴影兽要合理。至少免疫者不会因为感染而死亡。

如果还有下策，可以使用VR眼镜呀，药物呀，实在不行把实验部改成像奥斯维辛集中营那样的地狱(虽然实验部听起来已经和这个大差不差了)，也比这个要好。

玛丽告诉我，她当年也觉得过度的人体实验并非是人道主义，对于被抓来的无辜免疫者来说(虽然感染病毒的非免疫孩子也是无辜的)，迷宫实验也过于不合理，逐渐将路走偏了。然而实验部仍然执迷不悟，继续进行这种惨无人道且极为耗费免疫者生命的实验。

她在实验部与艾娃共事的时候，艾娃说自己左膀，玛丽是右臂。艾娃口口声声向她保证，她们正在为世界的利益做正确的事情——虽然是以牺牲这一代免疫者而换来的。

玛丽其实早就发现了这种酶在非迷宫场所其实也能够生产，只不过不易被检测且数量较少。但是实验部并没有采纳她的意见，不打算停止迷宫实验。

毕竟一切都挽回不了了，被实验者已经失忆了，而且大多数人都在相约把将其送进迷宫里的人给揍一顿。又或许在实验部看来，或许迷宫实验已经成了观看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成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了—— 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把免疫者当人看。

实验的进展十分缓慢，最终的解药还是没有被找到。当玛丽开始质疑艾娃博士的意图和工作时，艾娃也决定将玛丽从研究免疫者的项目中除名。于是后来玛丽逃走了。

实验部的右臂逃走了，并且自成一派。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个名为“右肢”的组织。

原来名字是这么来的。也算是解了我的疑虑。我之前还一直想着亚丽珊德拉呢。

说实话我也比较同情非免疫者——又或许我自己就是。然而我又觉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这种大灾难的环境下，本来免疫者就更应该活下去，被好好保护不要意外身亡，并且保证其产生更多的后代。被拿去做实验后白白牺牲这么多，实在是过于可惜。

然而说到底，这场灾难却又是美国上层人为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这样看来，非免疫者也有活下去的权利，这也很合理。

于是我陷入了矛盾之中。我举双手赞成右肢的观点，却也理解实验部的想法......

等等！控制人口本来就是实验部玩脱了呀！他们研究解药当然是打着拯救人类的旗号(虽然北美洲人口就是因为他们而剧降的)，但是其根本目的不是出于赎罪，而是必须自保。

如此看来，他们真是可笑至极。本来非免疫者靠着隔离是有活下去的权力，但是他们亲手把权力夺取了，然后又去残害免疫者，觉得应该用免疫者的权利来换回非免疫者的权利。

原来这就是世界民主的灯塔啊，哈哈。

在这个末世里没有法律。没有人会去管这一切有没有侵犯到免疫者的人权。

哈莉艾特和索妮娅在听完之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我要好好注意，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和大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