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

虽说小香村秋日夜里寒风瑟瑟，但在昼日里却大不相同，已是九月初，万里无云，阳光便越显猖狂，毫无保留的炙烤着大地，干裂的土地上一波波脚步不由响了起来，不错，正是村里的初中生上学的时侯。

教室内，尤云老师正介绍着自己，中途却，猛然发现本班里似乎少了一个人，但却又毫无办法，只能通知门卫，然后硬着头皮继续说着开学的事情。另一头，林华大步地跑向门卫室。

“爷，麻烦开个门行嘛？”

“都这个点了，学校是不让进的，必须经过班主任的批准，你班主任是哪个的？〞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姓尤。”

门卫立刻明白了，且不说小香村姓尤的，乃至整个县里姓尤的都只有一户，门卫小跑着进了教学楼，不一会儿领着一个矮瘦的女人来到林华跟前，细细打量着他。

“你是林华是吧？”

“是。”

两人没有再说多说一句话，尤云拉着林华回到了教室。门口的牌匾上写着“三年五班〞四个字，此时此刻同学们正齐聚教室，林华只觉得有上百个眼睛聚焦着自己。开学第一天迟到，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林华顿时羞红了脸，刚一介绍完自己就低着头羞答答的找了个空位坐了下去。

与林华坐同一桌的正是报名那天被自己撞到的女孩，她像没有认出自己似的，炯炯有神的两眼看着老师，沉默不语。林华却认出了她，碍于自己腼腆的性格，也没有再继续看这她，只是趴在布满凹槽的桌子上，听着老师说起话来，林华坐在教室靠窗的一边，窗外时常有麻雀飞过，悬留在院里的一颗槐树上。在没来这个学校前，林华也早就听闻这棵槐树的历史，据说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与这座学校共同成长着。这么说来，满是乌黑的砖瓦，破旧的墙角也变得情有可原了。林华这样想......

〝嘭”的一声，戒尺从讲台上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度将林华的目光从窗外拉了回来，向前一张望，尤云满脸怒气，眉头几乎皱成疙瘩，狠狠的盯着自己，全班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到了林华身上，同桌也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头看向自己。林华立刻明白了，双手平放桌前显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直至中午食堂开饭前，都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分一次心，可这种高强度的注意力集中也怪叫林华难受，使得在中午的他饥饿无比。

林华自知身上的饭钱不多，却又不愿饿着肚子，于是厚着脸皮向食堂阿姨问道：“我能买半个馒头吗？”

“半个？我去哪给你弄半个馒头，不行不行，我可不会给你干这种活，会遭人说闲话的”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稚嫩的手，又用轻柔的声音说道：“这次钱我帮你付吧，免得你饿肚子。”

撇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同桌。

“程初见？他跟你同班吗？或只是好心？”食堂阿姨疑惑的问道。

“初见〞？林华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细腻的听别人名字。开学迟到，错过了自我介绍的环节，现在竟从食堂阿姨口中得知，惭愧啊！林华心头一紧，赶忙接过钱来一边道谢。

林华端着饭碗坐在槐树下，槐叶乘着风轻轻散落开来，一点一点散落在这亲和的土地上，更加芬香，程初见寻着小路来到槐树下，四下张望顿觉无人，索性坐在林华身边。望着程初见的白皙的双手，不禁又羞红了脸，“这让我这个不善言辞的人怎么办呀！”林华心里闷闷地想。程初见一歪头，用柔和的目光盯着林华说道：“这份人情该怎么还我呢？”

“晚上....还你吧。”林华吞吞吐吐地说，“还来这...个槐树下。”于是便不好意思地跑开，回到了教室。

“可是，小香村半夜可不让出门，时间会不会太晚了？....”初见大声朝着林华离去的背影喊道，可惜没有任何回复。

转眼间夜幕已深，作为住读生的程初见已准时来到了槐树下，坐在台阶上，静静的看着鸟儿飞过树梢，秋风卷起槐叶发出哗哗的声响，略显凄凉。而此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在耳边响了起来。

“我来晚了吗？真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晚一点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要尽快点儿，村里人可不让我们半夜出门。”

“哝，这个给你。〞说着林华递给初见一个深色的木笛子。我家有两把，一把给你，说着又从布袋里掏出一管笛子，倚在这历经无尽的磨难的槐树下，若无其事地吹了起来。

“《姑苏行》吗？是叫这个名字吧，我可听过呢。”

“是，我爹教我吹的，好听吧。〞林华满脸骄傲地说。

“好听，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吹笛子，我喜欢笛声，能教我吹吹吗？”

“行，只是.....”林华挠了挠头说道“我只会几首简单的曲子，我回去练练再教你吧。”

“我不介意。〞

不料笛声却将尤云给吸引了过来 只听她斥责：“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还留在这里干嘛，赶快给我回去，这可与小香村不一样，寝室的灯不会一直亮着，多耗电，过会儿就得关了，这样多危险，你们不知道吗？特别是林华，这是开学第一天，你熟悉路吗，过不去就得伸手不见五指，看你怎么办。”

两人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寝室，在这个学校，还没有哪个人能比得上尤云的权威，在这工作十几年来，有他带的班级总是年级最优秀的，无一例外。

九月初的月亮罕见的圆满，在月光照射下的笛声比鸟鸣还要婉转，华丽而不失温雅。程初见闭上眼睛细细聆听着。这初三的夜里，多少的烦心事顿时消失，无论学习也好，生活也罢，更有崭新的未来矗立在前方，一年后的他们，回想起这秋日的晚上仍然会泛起那真挚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