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不是故意不去履约的,她只是没想到,130岁的成年礼来的这么巧。
那时她正在尝试着将自己的灵力渡给雪宝,这样的话,雪宝就能不受雪雾森林的桎梏,和她一起出去玩儿了。
雪宝本来还在努力地消化弥生的灵力,突然之间,灵力骤增,她撑得难受,小手胡乱挥舞着:“弥生,灵力太多啦弥生!”
刚喊完,抱着她的弥生就松了手,雪宝啪叽一下结实地摔进了雪地里,她迷茫地抬头,只见弥生此刻比她更迷茫,灵力四溢,银发飞舞,整个人逐渐升到半空中被蓝色符文形成的光茧包裹其中。
雪宝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弥生被茧吃了!
迟一步赶来的铸弓千影就看到雪宝没头苍蝇似的围着光茧转,时不时蹦跶着跳起来敲敲光茧,整只精灵慌得都要碎了。
铸弓为弥生护法,千影安慰雪宝,这是弥生要成年了。
“成年就是弥生要长大了的意思吗?”雪宝抬着头看光茧,光茧散发着柔和的银光,像是一轮新月,可以驱散人的愁绪,可以明亮人的心境。
“对,弥生长大了。”千影偶尔听到雪雾森林沉沉的呼吸,恍然记起,原来自己女儿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期已经离她那么遥远,遥远到她快记不起弥生小时候风铃般清脆的朗朗笑声。
他们守了弥生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太阳升起,一寸寸照亮雪雾森林。光茧的光芒暗下去,缓缓落地,又化作银色的符文散开进入到弥生的体内。
弥生睁开眼,她的模样完全变了,从小女孩儿变成了窈窕少女。雪宝仿佛看到轻盈洁净的新雪,看到雪中开出了晶莹的冰花。没有任何繁杂的修饰,雪色的幻术长袍,雪色的发,雪色的肌肤上一双冰色的眸,几近于透明,像极了冰层里映出的天空之色,干净的让人有些发懵。
神的成长总是这样呈阶梯状。他们的面貌不会随年龄慢慢变化,而是到了一个阶段后突然改变,然后保持这个模样直到下一个阶段来临。
“弥生?”雪宝愣愣地出声,她从未见过弥生这幅冷冰冰的模样。
刚成年的冰族小公主笑了,像是坚固的冰融化成温柔的水。
“早安,雪宝。”
雪宝的眼泪涌出,她听到雪雾森林中其他未开智的精灵们在无意识地为新成年的神明祝贺,她想,弥生的成年礼不该如此简陋的,她该拥有更多人的爱与祝福。
……
弥生抱着雪宝出了幻雪山去赴一个迟到的约定,她用幻术掩盖自己的真实容貌,当她再睁开眼睛,冰族人的蓝眸银发,已悉数幻化为了清透柔顺的黑,瞳心若是被阳光映照着,便会氤氲成一种烟光悱恻的琥珀色。
后山雪宫,峡谷飞瀑,却白雪皑皑,所有树木银装素裹,漫山遍野透着纷扬星屑般的雪光,仿佛已经换了天地。
弥生的眼前出现一片将冻未冻的湖,湖水清澈见底,湖上有一块巨石削成的石台,只见石台上放着一些茶具,平日里似乎有人在这里饮茶。
石台吹雪,松柏清香。弥生再往前走,到了一个院落前庭。院中种植了很多松柏,枝丫上都压着雪。松柏自然生长,完全没有人工修剪的痕迹,浑然天成,庭院也生趣盎然,看起来像天然长成,但又似乎自成章法。
院落旁边正生着火,铁锅在煮茶,旁边还有一口敞口锅在煮着一堆雪块冰块,炉火旁边的石台上放着各种茶叶、香料和器皿。
雪越落越大,只听得见呼啸的风声。
不远处有一个少年人,他正低头专心致志地煮水,似乎有客到来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煮水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庭院正中有一张石桌,却只有两条石凳,看来平日里没什么宾客到访。
石桌上摆着一盘还没有下完的围棋,白子多,黑子少。下棋的是一个年轻优雅的男子,他正低着头,指尖如瓷,把一枚黑子轻轻放进一列白棋中间。
听见弥生的脚步声,年轻男子抬起头,看清来人后手中夹着的棋子不慎滑落在棋盘上,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拾起。一旁的少年人先是皱眉,似乎对他的失态感到不满,下一刻又想起了什么,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正与弥生的视线撞上。
弥生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和她看一朵花、一棵树、一块顽石、一只飞鸟,没有什么不同。
雪重子期待的心被瞬间冻结。他仿佛能听到冻结的心生出道道裂纹的咔咔声。
他一边在心里否定着她不是他要等的人,他要等的人拥有着世上最明媚的笑容,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酸涩了也舍不得眨地痴痴看着弥生。
“请问……”
她的声音就像是一把末端微凉的冰刀,将这抹冰森恐惧一点点带入他的心里。雪重子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搞错了什么。
好在下一刻,他看着少女柔柔一笑,仿若清风拂过,微云立散,漫天的阳光和煦温暖。
“请问这里是雪宫吗?”弥生腼腆又羞涩,她不明白为什么对面那两人一直盯着她瞧,“雪重子哥哥是住在这里吗?我是弥生,我带着朋友来作客啦。”
雪重子哗地站起身来,衣摆处的小绒球被他急躁的动作带的晃啊晃的。坐姿端正的雪公子闻言一个歪倒差点不雅地四脚朝天,他面色怪异地在弥生和雪重子之间来回打量。
雪重子……哥哥?
直到雪重子看向他的眼神里已经带了满满的杀气,他才惊醒似的咳了声,“这里是雪宫不错。我姓雪,风花雪月的雪。姑娘可以叫我‘雪公子’。”他拂过衣袖,人如其名,带着霜雪清冽的气息。
弥生还等着他的下文,结果雪公子好似回答完了又老僧入定似的盯着她。弥生歪歪头,忍不住又问:“你怎么不接着说了?”
“接着说什么?”雪公子余光瞟着某位小孩哥紧张的僵硬成冰块的脸,心里暗暗称奇,他还是头一遭看到雪重子这般不稳重的样子。
“雪重子哥哥呢?”
“咳咳!”咳的不是他,是雪重子。雪重子暗地里给了雪公子一个眼神。
雪重子:替我保密。
雪公子:告诉她?好的,包在我身上。
“雪重子啊?”雪公子注意到雪重子慢慢放松下来的神情,隐秘地一笑,“他就在这儿啊。”
雪重子简直想不顾形象地把他一脚踹进冰湖里。
弥生一时没懂他的意思,眨眨眼,环顾四周,见一片孤清,除了他俩外杳无人迹:“就在这儿?”
“对啊,就在这儿。”雪公子眉眼一动,额间殷红朱砂破冰似的带着些许灵动,“在你面前。”
弥生目光慢慢移向他身侧的少年郎:“雪重子?”
雪重子抿抿唇,闷闷地嗯了声。
“我长大了,你……”弥生有些惊奇,“长小了?”凡人这么神奇的吗?往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