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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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寝殿寂静得只能听见红烛微弱的噼啪声，许是白天饮多了茶的缘故，玄凌有些失眠，翻来覆去许久后，他所幸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他身旁沉沉睡去的世兰身上。

　　如墨般的发丝铺洒在床榻上，有一缕正巧跑到了玄凌的枕边，他用手将这缕青丝归拢回世兰那边，指尖上却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欢宜香甜郁的气息。

　　玄凌很少后悔，他是个狠绝的人，对自己狠，对旁人更狠。

　　幼时因为先帝的一句话，他便生生改了自己的性情，后长至少年之时，又一直跟在废太子身边。

　　当时的他还一心想着做个贤臣，未曾动过要夺嫡的念头。

　　可生在天家，哪个皇子不渴望权势，玄凌此时的顺从不过是一时的蛰伏，他知道先帝是属意太子的，他必须忍。

　　但随着先帝愈发不可捉摸的行为，与废太子逐渐疯狂的举动，玄凌知道他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

　　那段夺嫡路，玄凌几乎快要不记得是怎么走过来的，人也许很难记住自己痛苦的回忆，但好在他最后成功了。

　　登基以后，在拟定六宫嫔妃位份之时，玄凌曾仔细审视过每一个嫔妃。

　　她们都是那样的善于忍耐，猜忌，算计，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一样，唯有世兰是不同的。

　　她是真正被娇宠出来的女儿，她的人生里没有吃过苦，是一帆风顺的平，才养出来她这样张扬而又跋扈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以为所有人都会爱她。

　　这样的一朵娇花，玄凌不介意多宠着些，他在心底里为她划了一条底线，这样年家不越过那条线，他会保全她一生的荣华富贵。

　　可偏偏事情生了变数，她不爱他了。

　　而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被这样的她所吸引，然后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玄凌甚至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世兰，但在那两个月未见她的日子里，他知道自己栽了，彻头彻尾地栽了。

　　可在这之后，就是连绵不绝的悔意。

　　世兰可以不爱他，这没关系，宫里面真情本就难得，总归是他亏欠了她。

　　但若是世兰恨他呢？

　　若是世兰知道了欢宜香的事，依照世兰的性子，玄凌想都不敢想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还好，他是皇帝，他能让这天底下所有的太医都长着同一条舌头，等齐氏一死，便只有皇后和太后两个人知道了。

　　皇后也是不能留的，他生前能护着她，等他死后，世兰没有孩子，哪里能斗过皇后，所以皇后必须得和他一起死；而太后，依皇额娘的身体想必他是用不着担心那时候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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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元节的前一天，玄凌带着年世兰回了圆明园。

　　玄凌不在的那段时日里，那几个本就无宠的妃嫔们倒是落得个清闲自在。

　　曹贵人有温宜，温宜这孩子玉雪可爱，倒是吸引了无聊的富察贵人常常跑到曹贵人那里去逗弄公主。

　　富察仪欣出身满军旗大家富察家，对待曹琴默这样汉军旗小门小户出来的言语间难免就有些轻慢，但曹琴默可是在年世兰手底下待着的人，和年世兰相比，富察仪欣这点瞧不起就跟毛毛雨一样，曹琴默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富察仪欣发现自己和曹琴默还挺聊得来的，又有温宜这个孩子在其中做调和，两个人的关系越发熟悉了起来。

　　这一熟悉起来后，富察仪欣的性子就藏不住了，她是实诚人，虽然性格坏了些，但心眼子少，对曹琴默丝毫不防备，说得都是讨心窝子话：“曹姐姐，恕妹妹直言，你虽然家世容貌不显了些，但你有温宜公主啊，为何还要在华妃的手底下苦苦煎熬着呢？”

　　“华妃娘娘对我有恩，若不是她，我也生不下温宜这个孩子。”都这么久了，曹琴默还是有些没能习惯富察仪欣的心直口快，她强行压制住心里的无语，温声回道。

　　“姐姐真是知恩图报，可惜这宫里像姐姐这样的人太少，反而全是莞贵人和惠贵人那样乌烟瘴气，结党营私的人。”富察仪欣撇了撇嘴。

　　“妹妹你消消气，莞贵人和惠贵人再得宠，还有华妃娘娘在上面压着呢，皇上去避暑山庄，可就只带了华妃娘娘一人伴驾呢。”

　　曹琴默笑着转移话题，可富察仪欣却意犹未尽地又骂了几句，“她们两个还想跟华妃比，华妃是年大将军的妹妹，年大将军才在西北打了胜仗，皇上带了华妃娘娘去是应该的，她甄嬛又是个什么东西。”

　　“一天不见，妹妹对于宫中局势的见地渐长啊，倒是姐姐我刮目相看。”听到富察仪欣的口中说出有关于前朝的事情，曹琴默敏锐地发现了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是吗，不瞒姐姐，其实这些都是桑儿替我分析出来的，有些时候也是该听听身边人的意见。”富察仪欣低声道。

　　“桑儿？可是妹妹从府上带来的家生侍女？”

　　富察仪欣摇了摇头，“桑儿是储秀宫里侍奉的宫女，我见她伶俐便提拔了她进里屋伺候，她倒是没有辜负我对她的期望，替我周全了许多事情。”

　　曹琴默望着富察仪欣这张写满清澈愚蠢的脸庞，顿了片刻，也只能开口说：“哦，原来是这样。只是姐姐我要提醒妹妹一句，这宫里人心叵测，你瞧皇后娘娘，华妃娘娘，她们身边的大宫女都是从家里带过来的陪嫁，知根知底的才可以放心信任。”

　　富察仪欣笑着回：“妹妹多谢姐姐，不过我已经查过了桑儿的底细，是个干净的婢子，从前是御花园的扫洒宫女，并无旧主。”

　　越是干净的人，越是不能掉以轻心，这样的道理，富察仪欣怎么就不明白呢？

　　曹琴默无奈地叹口气，看着眼前的富察仪欣，她就想起华妃，到底是大家族的嫡女有底气，不需要懂这些阴私手段，从小到大便有数不清的人心甘情愿替她们做了。

　　就像自己，不就是华妃手里的一把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