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2

　　高晞月2

　　王爷对于乌拉那拉氏的惩罚让高晞月觉得无比畅快，弘历一走，高晞月就迫不及待地去正院里找琅嬅。

　　但接下来在正院里进行的一番谈话彻底改变了高晞月对于琅嬅的认知。

　　她一直以为姐姐是个彻底的温柔的人，会对敌人心慈手软的那种，所以高晞月常常担心琅嬅会因心软而放过那些害她的人。

　　然而当琅嬅斜倚在窗边，无悲无喜地说着在王府里的生存之道时，高晞月清楚地看见了琅嬅悲悯的面容下，从骨骼里蔓延出来的冷漠。

　　不是姐姐爱王爷，是王府里的嫡福晋需要爱王爷。

　　纯白皎洁的月光会无私地洒在每一个追寻她的身上，但她从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她只是静静悬在天上，垂怜众生。

　　高晞月突然就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再依靠着琅嬅了。

　　这一段情谊，本就是她主动求来的，所以她也合该成为姐姐座下最虔诚的信徒。

　　姐姐那么好，就该永远清清白白地坐在高台上，没有人有资格将姐姐扯下来，她不行，弘历更不行。

　　所有的阻碍，她会替姐姐清扫干净。

　　于是高晞月收起了自己的善良，成了以后宫中人人敬畏的慧贵妃娘娘。

　　她用手段使得大阿哥永璜身体虚弱，空占着一个长子的名位；她放纵了金玉妍对于富察诸瑛的毒害，冷眼旁观着一条人命的消亡；还有白蕊姬的孩子，阿箬的背叛，很多很多……

　　高晞月害怕惊惧过，第一次对人下手时，在寒冷的冬日她都出了一身冷汗，浸湿了罗衣；在第一次了结人性命时，更是连续一月不得安眠，消瘦得厉害。

　　但高晞月从来怕得都不是冤魂索命，她只怕琅嬅嫌她狠戾，恶她阴毒，然后再也愿不见她。

　　但高晞月不知道，宫里面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琅嬅其实一直都知道。

　　知道小孔雀的不好，知道小孔雀的坏。

　　但没关系，她护着的人，自然会一直护到底。

　　从潜邸时起，琅嬅就开始为高晞月收拾残局，悉心擦拭干净小孔雀漂亮羽毛上沾染的血污。

　　直到高晞月实在是做过火了，几乎就要触碰到弘历的底线时，琅嬅才假装严肃地把她叫来长春宫问话，然后温柔地卸掉了高晞月这么多年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

　　她的小孔雀已经长大了。

　　那天，高晞月在琅嬅的怀中狠狠哭了一场。

　　与琅嬅在一起的日子太美好，像是话本里面才会存在的幸福安稳。

　　以至于高晞月从未想过，琅嬅会离开。

　　乾隆十三年三月，成了高晞月此生的梦魇。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皇后薨逝的消息传来时，高晞月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素月哭到沙哑的嗓子，还有周围所有宫人们沉痛的表情都让高晞月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听，听姐姐薨逝的噩耗。

　　而后，高晞月发现，自己听不见任何一个人讲话的声音了。

　　极度的悲伤让她本能地封闭了感官，她跌跌撞撞地想要朝青雀舫去，但刚走出两步，就猛然跌倒在地上。

　　膝盖处的疼痛与心口处的疼比起来不值一提，高晞月狼狈地扬起头，围着她的星璇和茉心似乎是在着急地说些什么，但她听不见。

　　她什么也听不见。

　　眼前是一片窒息的黑暗，她倒在了地上，

　　待高晞月醒来之后，已回到了紫禁城中。

　　一向奢华靡丽，浓墨重彩的紫禁城变成了纯净的白色，令人生恨的白。

　　慧贵妃恍惚地出席了皇后的丧仪，她跪在众妃的最前面，却比任何一个都要茫然。

　　她花了整整三天才真正意识到了姐姐是真的走了，永远地留在了过去。

　　姐姐与她已经相互陪伴彼此二十年，余下的漫漫长日，只留她一个人踽踽独行。

　　糟糕的睡眠与几乎没有的进食让高晞月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就要随着琅嬅一起去了。但她仍然坚持要每日前去哭灵，连弘历亲自下旨都没有用，高晞月哪怕赔上自己的一条命，也要亲自守着琅嬅。

　　直到皇后的梓宫出殡，素月带着琅嬅的亲笔信前往咸福宫，高晞月才肯好好医治自己的身体。

　　信封上是熟悉的簪花小楷，写着晞月亲启。

　　素白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打开了信，纸上的笔迹虚浮无力，能看出书写它的琅嬅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撑着一口气才提笔悬腕写完了这封留给高晞月的绝笔。

　　我这一生，唯独在你面前是为自己而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