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用整整一个月的陪笑和假装乖巧换来了去往桦林读书的机会,她像一株秋天的虞美人,用霜冻之后最后一丝力气想找到一点儿生机。
她想,到了桦林,也许可以去找找弟弟。
沈默其实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了,时间过得太久,幼年时模糊的记忆早在惊恐而后麻木的生活中消磨的差不多了。
但她总记得分开时弟弟望向她的眼神,那个因为彻夜高烧而失去听力的孩子,站在窗后望着她的眼神,仿佛世界在他面前又再一次被割裂开了。
“不是不让你去,只是大爷不放心啊。”含糊的声音打断了沈默的回忆。
她低着头任由沈栋梁的手从她背后划过,耳边是混着酒气口齿不清的嘟囔:“读两年也行,后面毕业了就在咱们家附近的医院上班。”
沈墨抬头看了眼嘴角含笑的沈栋梁,她的眼珠黑白分明,带着几分犀利的冷气,和沈栋梁泛黄混沌的眼珠对比分明。
只是一瞬间,沈墨又垂下了头,整个人显的乖顺很多。
沈栋梁皮肤枯皱的手在沈默脖子附近轻轻摩挲,时不时还低头在沈默身侧轻嗅一下。
沈默沉默着,忍住胸腔反复漫上来的恶心,伸手拉了拉一侧的被子盖住沈栋梁蠢蠢欲动的欲望。
“大爷,盖着点儿,小心着凉。”
沈栋梁猛地攥住沈默的手,他的视线落在沈墨瓷白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即使身体消瘦但青春期沈默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微微发育的身体介于少女和幼童之间,青涩的像树上挂着露水的果子。
沈栋梁自认为是种树的高手,养出了这么让人满意的果子。
他醉得有些挂不住最后那点儿人皮,反复告诫:“你要记住,咱们才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永远在一起,是不是?”
沈默并不抬头,只有些缓慢的点了点头,又像是害怕似的,一侧的肩头微微抖动,显露出了几分小动物一样的惊慌。
沈栋梁满足于她的顺从和乖巧,贪婪的看了她半响才给了旁边的刘静一个眼神。
像庙里的一尊泥塑雕像突然醒了似的,刘静剜了一眼沈墨,不情不愿的从针线盒里拿出一信封递给沈墨。
沈墨一脸欣喜,小声道谢:“谢谢大娘。”
刘静带着几分刻薄开口:“这是当初收养你弟弟的福利院的地址,不过你也别报太大希望,又聋又哑的废人谁要啊。”
沈默笑着接了信封,手指戳进掌心留下清晰的指痕,但也只怯懦回了声:“嗯。”
沈栋梁还要再把沈墨拉回去。
刘静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小心翼翼的提醒:“沈辉一会儿放学了。”
沈栋梁脸色微变,有些不舍的松了手。
沈默眨了眨眼,乖巧地起身:“我去做饭。”
进了厨房,面目表情的沈默把刚收到的信封装进口袋,转身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声在逼仄的厨房响起。
沈默低头搓洗自己的手指,左手小指的四道横线像她手腕的血管一样分明。她木然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了看窗外。
正是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天边挂着一轮红彤彤的落日,再低下头的时候,她嘴角泛出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