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萨斯的肉价很低，蔬菜与水果的价格却很高，因为被白雪覆盖的土地并不适合耕种，普通人家的寒冬只能靠土豆和腊肉度过。
比肉更便宜的是奴隶。
随着《感染者奴隶制》的推行，市场上逐渐增加了很多奴隶贩卖摊位。
大部分感染者被资本家或大商人抓捕并充当奴隶，他们没有人权可言，只是随用随丢的工具。
奴隶为奴隶主劳动而没有人身自由。就像人偶一样，可以被奴隶主肢解、摘除器官甚至是杀死;也有一些恶趣味的人，用奴隶充当斗兽场的“野兽”或“饲料”以此来获得快乐，也有用女性奴隶解决欲望或进行肮脏交易的人……
极力反对《感染者奴隶制》的人，无论是有良知的贵族还是平民，他们大多数都被处死。切尔诺贝利家族由于在乌萨斯有过重大战功，只是被皇帝剥夺贵族的身份，贬为庶民了。
我见证了不幸染病的和不幸生来带病的在一夜之间成为了牲畜，无道的昏君甚至不允许人们有良知，我悲愤不已。我甚至有意刺杀皇帝，但父亲并不同意我这么做。
他告诉我“做事前三思而后行，冷静处理，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我已经成为这个家族的一份子，又怎么能至他们于不顾呢？他们收养了我，约瑟夫就是我的养父，我是这个家最小的孩子。作为他的孩子，我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我又有何用？
我生来无父无母，也无亲无故，但我却将约瑟夫先生看做是我的亲生父亲，谢尔斯和冬妮娅自然就是我的亲哥亲姐了。
约瑟夫“孩子，醒醒。该出摊喽，不然错过了好时候，东西可就都卖不出去了。”
无论处于何时何地，父亲依旧如此慈祥，他在我的记忆中亦如此。
三年，我在这个家住了三年。我学到了很多身为人类的理论，他们也待我很好，我一度认为我从没接触过的社会是个很和谐的地方，没有冲突、没有歧视，同样没有我已经厌烦的谋杀。
同样，我也学会了乌萨斯语，可以用简单的词和句子表达我的意思。
约瑟夫“冬妮娅，来来……搭把手机号，你说话时措辞很不错，今天是杰夫第一次去集市，你要教他很多东西。”
冬妮娅“好嘞，父亲。杰夫弟弟，快去洗漱，吃完早点咱一起出发，我们先去装货啦！”
对了……那是我第一次去集市的日子。
很多细节已经快记不清了呢。
但我可能忘不掉在集市里发生的事吧……对，一定不能忘记它。
冬妮娅“新鲜的蔬果和羽兽肉，特价出售，三卢布一斤啦！”
杰夫“蔬菜……肉，三卢布一斤……”
冬妮娅“别那么羞涩嘛，男孩子要开朗些，这样才能讨人喜欢呐。”
杰夫“抱歉，我累了……我，逛一下集市……可以吗？”
约瑟夫“当然可以啦，这边我和冬妮娅看着就行，你去逛逛吧。”
冬妮娅“对了！”
姐姐塞给我十五卢布。
冬妮娅“看见什么想要的就自己买，不够回来再拿，去吧！”
对于集市并不熟悉的我差点迷路，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只是瞎逛而已，漫无目的。
我清晰的记着，我在一个卖刀的商店前停了下来，里面明晃晃的刀具让我看的入迷。
“小子，你想买吗？”
这是店主见我面说的第一句话。
刀的价格很贵，十五卢布买不起，而我不好意思回去找姐姐要钱，他们估计也不会让我买锋利物品。
“想要的话我可以借你，等钱够了再回来买……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信你？”
他笑了一下，像是对着一个孩子笑一样。既没有欢欣，也没有讥讽，只是单纯一笑。
“都是乌萨斯人，对别人保持信任很简单，而且你肯定不是会耍老赖的人，我知道切尔诺贝利家收养的孩子。”
信任？
多单纯。
今日，一卢布都换不来一斤信任。
我只是把玩了一下那把刀，然后就放了回去。
那是一把用来切水果的刀，很锋利，外形与之前多次置我于死地的那把「真正的刀」无异，这勾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但我有何曾没用它伤过人呢？
之后我误打误撞走到一个奴隶摊位前，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她是乌萨斯人，年龄在十五左右，雪白的皮肤上没有任何布料，我不清楚她是如何活下来的，也许快死了吧，毕竟她身上的黑色结晶格外刺眼。
她的双手被锁起，脚腕上带着脚镣。病痛、饥饿与寒冷'正在悄悄夺走她的生命，她看起来很痛苦，痛苦地蜷缩在牢笼内。
“怎么，你小子相中她了？”
老板穿的格外暖和，也格外豪华，想必不是贵族就是豪商。
我很生气，但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杰夫“她犯了什么罪，难道她连一件衣服都不能穿吗？”
“啊，你说这只？”
他顺势踢了踢笼子，女孩已经气若游丝，连呻吟都无力发出了。
“这只矿石病发作，活不过今天了，还穿衣服？给她喂口饭都是浪费，你要是大发善心，要不便宜卖你？”
杰夫“……多少钱？”
“贱卖，十卢布拿走，不保活。”
我买走了她，给她取了个名字：“爱丽丝”。为了防止她冻死，我将身上唯一的厚夹克披在她身上，因为她行动不便，我便背着她寻找约瑟夫先生。
周围人的目光投来，我大可以明白他们之中的恶意：可能有人认为我买她是为了给家里添置女仆，或者解决欲望，当个一次性用品，也有不少人为她感到惋惜。
他们认为爱丽丝甚是可怜，也可能误解我，认为我可恨……这很好，我不求别人理解我。至少他们不认同《感染者奴隶制》，至少他们还有良知。
我把爱丽丝背到我们的摊位前，冬妮娅姐姐和约瑟夫先生看起来很惊讶。
冬妮娅“你……你买了一个奴隶？”
杰夫“是的。”
约瑟夫“……你想干什么？”
杰夫“奴隶摊位里，只有她奄奄一息。”
热闹的集市好像沉默了一会。
杰夫“有没有食物和水……姐姐，你能喂她吗，我不太擅长。”
冬妮娅“啊！好，我来照顾她。”
冬妮娅把爱丽丝接到怀里，约瑟夫先生脸上浮出了一些笑容，帮着姐姐一起照顾孩子。
围观群众似乎明白我的举动是何意思了，集市回归正常。
爱丽丝“唔……”
冬妮娅“啊……醒了醒了，太好了！”
约瑟夫“孩子，能听清楚吗？”
爱丽丝“我在……哪？妈妈……妈妈在哪……”
杰夫“我先去照看摊位了，照顾孩子……你们来。”
冬妮娅“好。”
相较于冬妮娅，我更加内向，在摊位前一句话不说，只是坐在那里……没人来问候生意，大概是不敢。
我还记得回家后，冬妮娅说我“想一尊冰雕，光是站在那就已经把人都吓跑了。”
如果真这样就好了，那也就不至于引发'之后的事了。
贝尔“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整合运动来了，都给我让开！”
达娅“整合运动过来收租了，认清我们的脸，主动交租，免得摊上麻烦！”
「整合运动」
为感染者谋福利的地下组织，《感染者奴隶制》发布后，很多被不公逼红了眼的人加入整合运动。塔露拉加入后，整合运动貌似变成了一只有组织有纪律的队伍。
它的出现真的是好的么？
的确有很多感染者因此而获救，但也有很多极端主义者加入整合运动，更有因它而死或被迫感染的无辜人士……
它的出现真的是正确的么？
也有很多人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收保护费，甚至烧杀抢掠，我不清楚这是否违背了整合运动的理念。
它真的是为感染者谋生而成立的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至今都不清楚，我只知道整合运动杀过人，我也杀了很多整合运动，他们作为感染者去杀普通人，而我作为感染者而去杀感染者……我们都大言不惭的说我们是“为民除害”。
最终我们除了谁呢？
我不知道。
贝尔“小子，苹果不错。”
他伸手去拿货架上的水果。
贝尔“归我了，当你是为感染者群体出一份力了。”
杰夫“你不能拿。”
我握住了他的手。
杰夫“想要的话，请原价购买。”
贝尔“呵，小子……我要是不想花钱还想要，你说怎么办？”
杰夫“鉴于你是感染者……我可以施舍你，但请你态度好些。。”
贝尔“哟！”
他甩开了我的胳膊，并把砧板上的刀提了起来。
贝尔“贵族家的公子哥现在胆子都这么大了，明知道我是感染者，还敢上手摸我……”
贝尔“我们打架都不要命，你怕不怕？”
杰夫“……可以奉陪”
他看起来很吃惊，但也只是一愣而已，很快又恢复成那种嚣张跋扈的模样。
贝尔“你小子真不怕死？”
杰夫“你可以试试。”
他先是试探性的对着我的脸给了一拳，速度不够、动作浮夸，看起来能一拳打死人的气势最终只是在我的脸上划了一道小小的伤痕，不痛不痒。
我不想躲闪，并且以同样的方式回礼。
贝尔“*乌萨斯粗口*，你敢打我？！”
他情绪失控,顺势将刀刃贯穿了我的腹部,疼痛在我的身体中迅速扩散。
这是我多年未曾再次体验到的，那种致命的疼痛。
我对它不感冒，相反的是……
我正需要它来提起我对战斗的渴望。
杰夫“唔……”
白刀进，红刃出。血光崩现时，他仿佛也心惊胆战的后腿了几步。
贝尔“这、这可是你逼我的！”
杰夫“咳……嘶，好。”
贝尔“什么？”
血液流失并未抽走我的体力，恰恰相反的是，疼痛感刺激起了我的血性。
听冬妮娅说，我当时的表情很夸张……不清楚是因为痛苦还是愤怒，我的脸仿佛诡异地绷紧，挤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
当时的动静我还记得，冬妮娅听见我们的争执后和父亲先后冲了出来。冬妮娅正碰见我被捅穿，血腥的味道很刺鼻，她惊吓过度，吐了一地。
父亲出来时提了一根杆子，应该是想着把那个整合运动的打跑吧……
不过他看见血之后也吓得动弹不得。
空气大约安静了四五秒，父亲才明白过来，用长杆子牵制那个提刀伤人的凶手。
冬妮娅也缓醒过来，趁此机会把我拉过去包扎伤口。而我则是一把推开她，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举动：
我将手伸进刀口里，并且开始挤压、撕裂我的血肉。
这为了让更多血流出来，一次完成另一个更令人胆战的举动：
我将手抽出，血似乎流的更猛了，但它们并未受万有引力影响而落到地面，他们会聚在了我的手中。
我下意识去抓握，那血液逐渐凝固，构筑成了一把锋利的短刀，外形就是我刚刚在刀铺看到的那把。
我并未主动运用这种……法术，我似乎天生具备这项能力，只是我一直未能意识到。
杰夫“好，来的好！”
我将血刃指向他，另一只空闲的手在伤口下接着流下的血液，准备再构筑一把。
杰夫“现在，该我还击了吧？”
达娅“贝尔，快走！目的达到了，别跟他纠缠。”
一个黑色的晶体砸了过来，碰在我额头时猛地爆裂开。就在这时，两个闹事的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部分晶体的碎片嵌入我的头部和左眼，刺痛感迫使手去捂住伤口，左手还未凝结的血刀融化成就血泼在地上了。
可能是才反应过来，失重感来迟了一步，但依旧笼罩了我。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清，因为在那颗源石结晶炸裂后我就几乎不省人事了。
冬妮娅“爹，怎么办……”
约瑟夫“我的错，我的错啊！我没看住他，我对不起他啊……”
谢尔斯“杰夫他……爹，您别自责了，咱都难受……”
恍惚间，我听到了他们的哭声。
恍惚间，我置身于一条河前。
河水湍急，猛浪若奔。在我身边的人都纷纷表示要渡过河去，他们都想去另一边。
有人划船来接，但无论哪个船夫都不愿接我。
直到最后，他们都渡过河去，只剩我一人站在河岸，面对着湍急的水流独自发愁。
我没有灵魂，也不会游泳啊……
无奈下，我只好背过身去，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杰夫“可惜，我还活着。”
他们心中充满了惊奇，惊奇之中又带着几许喜悦。
约瑟夫“你活下来了，奇迹啊！”
冬妮娅“感谢上帝……你还活着！”（啜泣）
谢尔斯“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若无其事地拆掉了绷带。
杰夫“如你所见，愈合如初。”
后来他们如何惊讶我暂且不忆，但之后的聊天中我得知了一些信息。
首先，我爆发的那种能力，被他们称之为“源石技艺”，但就目前而言没有控制血液的源石技艺。为了我的健康，他们并不建议我再次使用它，并且让我和冬妮娅在家避避风头，顺便照顾爱丽丝；父亲和谢尔斯再出摊时都带了火铳防身，我也还算放心。
其次就是我对感染者们的看法……这个世界有被奴役的感染者，他们毫无疑问是弱势群体；可那个叫“贝尔”的混混呢？每天在街上闲逛，自持所有人惧怕源石病而借此抢吃抢喝，属实无赖；那么整合运动的人难道就都是暴徒了吗？那个叫“达娅”的少女……她没有出现过收租之类的无赖行为，她反而趁贝尔和我纠缠时劫了奴隶摊，趁所有人分神时释放了所有奴隶，并邀请他们进入整合运动……据我们所知，她还干过很多解放奴隶的行为。
我不确定这番举动是否属实，但连年龄最小的爱丽丝都这么说了，我姑且相信她真的这么做了。
我从始至终对整合运动这不抱有好感，但他们其中的某些英雄人物又不能让我讨厌他们。
有人的确为感染者鸣不平，可有人却打着这种幌子招摇撞骗，甚至是残害无辜群众。
我从始至终都在问我一个问题：我杀了政府口中的叛贼，我做的是否正确？
无人应答。
那感染者是可怜还是可恨呢？
亦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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