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八九月份， 堰城已入深秋，天气愈加寒凉。雾气凝结成的水珠伏在窗边，一颗颗向下滴落。

时逾白放下手中的画稿，揉了揉眉心，端起放在一旁书案上的咖啡抿了一口，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起身走至窗边。

为了通风，窗户没有关严，留了一条小缝。凉爽的晚风从细缝中一股股吹进。融入这满屋夜色中。

堰城的夜晚不似乡村。虫鸣狗叫，繁星密布。搭个摇椅，手拿一柄蒲扇，荷下赏月，秋风落雨，好不惬意。

而堰城是另一番风景。华灯初上，高楼耸立，灯火通明，行人络绎不绝，到处歌舞升平，迎客喝彩声，不绝于耳。一派繁华奢靡之气。

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

时逾白，望着窗外的景象，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他薄唇微抿，一双柳叶眼细长上挑，看似淡漠无情，实则暗含柔情无限。一头浅褐色的中长发，随意的束于脑后，额前碎发，偶尔被风拂动飘至眼前也别有一番风味。端的是一代风流贵公子模样。

他略微抬头，眼睛看向窗外，心思也早已飘走。

方老师...现在在干什么呢？时逾白漫无目的的想着，嘴角不自觉，抿出一抹笑来。

此时，另一边的公寓内。方书意刚洗完澡出来， 头发上还淌着水滴，他随意的拿过浴巾擦拭了下，穿着一身亚麻色睡袍，趿拉着拖鞋，向阳台走去， 推开玻璃门，迎来一屋春色。

春花烂漫满树红，夜里看花别有情。

只见夜色微凉，皎洁的月光如绵柔的绸缎卧在花上，映照一缕花香。阳台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各色各样的花，在月光的照耀下静静开放。

方书意 蹲下身子，拂了拂离他最近的垂丝海棠。花儿的开期已经过了，花苞凋落，泛黄的叶子早已脱落，却还是美的不可方物。

方书意 起身拿来喷壶，给花儿们浇了些水，又静静的看了半晌。发丝遮住了眼睛，隐隐有些悲伤。

他原本不喜欢花，是已故母亲生前喜欢的紧，总爱不厌其烦的拉着他共赏。

后来母亲故去，他便也习得了这个习惯。

回忆中，已做母亲的少女，依旧是娇俏不已，喜欢小女孩爱好的一切。碎花裙，小凉鞋，拉着还小的儿子，咿咿呀呀的共赏春光。

她笑的是那样美好，充满希望，好似栖了大把光在里头，再苦再难也不怕了。

可就是在那一个阳春三月，柔情似水的春天，她却再也撑不住了。

少女娇俏的脸庞，不知何时染上一丝鲜红。在白净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纯洁白亮的碎花裙，被雪染成了大红色的花朵，开的那样惹眼，从此方书意讨厌红色，他养的花里面没有红色的。一看到红色，他便又想起了那天，那个美好却又残酷的日子，剥夺了他幸福的权利。

尽管这样，少女却还是同往常一样笑着，如果忽略掉凌乱的头发和满身的血迹，她还是那样美丽。濒死之际，她没有害怕，倒是笑的解脱，这天早该来了，她终于不用再折磨自己了。可她的眼里却又印出几分不甘，她的孩子还那般小，她还想多陪他几年。

她无声的说着，意意别怕，妈妈在天上，会看着你的，看着我的宝贝健康成长。

她奋力的向前爬去，她还想再抱抱小意。可身后的男人没有给他机会，冰冷透彻的眼神，像毒蛇一样缠着她，随着身后的动作一同落下。

她没了声息。

她死了，死在了万物复苏的春天里，死在了她风华正茂的26岁。

小意没有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