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我又如何高攀的起？”

魏婴记忆中与蓝曦臣相处并不多，除了前世听学时与一些重要场合，今生也只是因为蓝湛的原因才与他多有交谈。

平心而论，这位仙气飘飘，温文尔雅的泽芜君，比冷情冷面的含光君更易相处。

可是在魏无羡看来，蓝曦臣虽然表面上温雅亲切，但却并不平易近人，他始终有着一宗之主的高高在上，仿佛生而高贵，全身带着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息，任何人始终不能走进他的内心。

魏无羡直觉蓝曦臣此番找他有要事要谈，并且，是关于蓝湛的。

“泽芜君说笑了，兔子那么可爱，谁不喜欢呢。蓝湛也喜欢，这些兔子就是当时我送给蓝湛的那两只的后辈，十六年过去了，已经长成这么一大片了。”

蓝曦臣见魏无羡极其上道地将话题主动引到蓝忘机身上，心中一松，笑道：“是啊，忘机非常喜欢你送的这些兔子。无论是那十六年里，还是现在，他一直都亲力亲为喂兔子，在他看来，这是重要之人送的，即使当时是随手之举，忘机也会珍而重之。”

魏无羡听罢，抚了抚兔子毛，没再接话。

“其实不止是兔子，”蓝曦臣接着道，“魏公子，你现下住在静室了，如果有机会，其实可以翻一翻静室里的东西，保证会有不小的惊喜。”

魏无羡歉意一笑，道：“这是蓝湛的隐私，我只是一个客人，怎能随意翻动。”

蓝曦臣面色稍许不悦。他不再试探，直接开门见山：“魏公子此言差矣。难道时至今日，你还觉得自己是静室的客人吗？”

“你不想去找，那我来告诉你，静室之中有许多你的旧物，还有忘机这些年所收藏的许多与你有关之物，这样，你可明白？”

魏无羡怔了一瞬，有些出乎意料。

蓝曦臣又继续道：“魏公子，当日在龙胆小筑，我与你说的那些，你可否还记得？忘机的戒鞭，还有烙印，还有龙胆小筑背后的故事，我想你冰雪聪明，一定已经明白。那么曦臣斗胆为舍弟求一份魏公子的真心，想问问魏公子究竟对忘机是何心思，你可知忘机他小时候是子弟楷模，长大后是仙门名士，一生都雅正端方不染尘埃，这辈子唯一犯下的一个错误就是你！”

这一句“这辈子唯一犯下的一个错误就是你”，却让魏无羡瞳孔微缩，倒吸了一口气。

他眼瞳微颤，像是极力压抑内心的痛，又像是怒极了，整个人反而愈发冷静，顿了片刻，忽然反问蓝曦臣道：“敢问泽芜君今日之言，是出于何种目的？”

蓝曦臣滔天的怒意被这一忽然冷静的一问打的有些措手不及，沉吟半晌，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魏无羡继续反问：“泽芜君今日所言，魏某皆听在了心中，也听懂了。那敢问泽芜君是出于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对我和蓝湛的事横出一手，是蓝湛让你和我说这些的吗？还是你的叔父让你来的？”

蓝曦臣万没想到自重生归来一向温柔谦和的魏无羡现在居然毫不客气地问出这些，他定了半晌，冷冷道：“没有任何人叫我来，是我自己想与魏公子说些心里话。”

魏无羡点点头，道：“好。既然泽芜君想求魏某一个真心，那魏某不胜荣幸，尽可以告诉泽芜君，蓝湛是我毕生知己，从前是，今后亦是，蓝湛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铭记于心，此后无论蓝湛需要什么，只要我有，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蓝曦臣面色更是复杂，“魏公子，你既然说你都知道，那你一定知道忘机想要的不是……”

后面的话，他却没说下去，他总不能真说得如此这般直白，愈发显得自己那傻弟弟好像上赶着一样。

“我能给的，目前只有这些。”魏无羡目色亦有些黯然，“所以，我才想问，泽芜君是出于什么身份，什么立场，什么目的与我说这些话。是蓝湛的兄长吗？还是姑苏蓝氏的家主，如果是姑苏蓝氏的家主，那么我便不得不考虑，泽芜君究竟是希望魏某继续待在云深不知处，还是只要满足蓝湛暂时的愿望就好，终究是要走的。”

蓝曦臣顿了顿，沉吟不语。

魏无羡自顾自继续说：“蓝湛是姑苏蓝氏的含光君，而我，是夷陵老祖。我与仙门百家，虽然现下像是有些微的松动，可是那些人所谓的宽容我并不需要，我也并不需要你们看似接纳，实则高高在上、隐含偏见的施舍。泽芜君是觉得，但凡你们需要，我魏无羡就要即刻跑过来感恩戴德地满足你们所有人的愿望吗？不管未来如何，不管你家人对我私底下做了什么，如果我不按照你们的心意，就是辜负了蓝湛，就要被施以道德的枷锁？”

蓝曦臣张了张口想要辩驳，可是想到自家叔父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也罢，”魏无羡终还是苦笑一声，他攥紧了插在腰间的陈情，道：“毕竟在泽芜君的眼里，我是一个‘错误’，是一个污点，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高攀的起云深不知处，高攀的起姑苏蓝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