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压在脸下的左手半撑着绕过栗发抽开,而后抬起头来,一双琥珀色的眸有如清湖,定定望向我的位置——他是人形GPS……?
我联想到刚才教室里的寂静,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弱弱地往后一缩试图掩耳盗铃。
即便如此,被他一双琥珀的瞳眸盯上的一瞬间,我还是呼吸微滞了一瞬间。
少年瞳色很清浅,大概是因为刚刚才睡着漾上很浅的一层水光,圣斯丁炽白的灯光落在他眼底,晕染开点点繁星。他大概也是被光刺了一下,皱了下眉。
有种惊心动魄的璀璨美感。
外界的声音直到这一秒才细细碎碎地响了起来,然而具体什么声音我完全听不清楚。
“你你好……啊不是hello——”
本来我看着他的唐装想用中文和他打个招呼,联想到他琥珀色的眼睛又磕磕巴巴地转了英文。
“叮铃铃铃铃——”
然后上课铃响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同桌冷淡地瞥了我一眼,莫名地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别来烦我,爷享受孤独”的不羁,
然后他背对着我,趴在桌子上,继续睡了……
睡了……
就很迷。
我呆在原地。
当然当时的我也无暇顾及同桌上课睡觉的举动——
开玩笑,以圣斯丁的英数地狱级困难模式像是能给我思考的时间吗?
事实证明,圣斯丁国际学院真不是浪得虚名。
一节课下来台上的老师叭叭叭用英文讲了一大堆高数,我如坐针毡摊着张死鱼眼看着课本上摊开的最后一页的中英对照,摆出地铁老人看手机同款表情包,生怕他会点到我于是拼命缩在桌角降低存在感。
也不晓得是不是我同桌的气场太强大,还是上帝听见了我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吐槽导致老师看不见我,这么一节课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过了过去。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下课铃如约而至之时我顺带抽出大部头英文字典试图查到生僻英语单词的音标,以及思考到底该怎么度过难关。
思来想去我唯一的依靠好像也就只有那个不晓得到底姓甚名谁的“唐”了。
不知为何我的目光飘到了旁边睡觉的同桌(也许是雏鸟情结?):
他睡觉的时候显得格外乖巧,满头的呆毛都乖乖地贴在头皮上(看上去很软,可恶他真的很像一个高冷的猫主子——
虽然同桌只给我留了一个后脑勺的说。
要不问问他唐是谁?——话说我现在还用同桌称他是不是不太礼貌啊,思及此我轻轻用手指叩了一下他的桌子。
令人感到奇怪是刚才我进来时教室里连天花板都能掀了的的声响他都无动于衷,但是我两度的小举动他却全都能注意到。
“有事?”
声音倒是挺好听的,清冽似甘泉——
诶等等说的中文?
我尴尬地摆了摆手,扯出一个没有多少真情实感的笑容。
“emmm就是想问一下同桌你怎么称呼?”
直接问人家唐是谁总归是不太礼貌的,虽然说我这个话头开得也并不是很好就是了。
“……”
“Wing。”
他惜字如金地扔出一个单词,明显不欲多说,好吧可能他吐出这一个单词也是看到我和他是同流华夏血的份上,异地里每一点亲近都会被乡愁无数放大。
“诶等等你先别睡——”
眼看着他老人家手臂一撑头一转又双叒叕要闭目养神,情急之下我一下拽住了他的衣袖。
“……”
最怕气氛突然尴尬。
——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一直不解自己所谓的“一见钟情”,
尽管已经没有了追究的必要。
其实现在想想,那只不过是一个彷徨人在下意识找同类以求自慰而已。
简单得有点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