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1

　　相传，凋魄五十六年，一凡人肖锦弦修成正果飞升过后被扣上了黑锅，云端跌向谷底，记忆全失，下凡第一件事便是找他的那一把名为玉正的仙剑。玉正，乃是他飞升成仙时一把对他极为重要、意义重大的剑。即使记忆破碎不堪，他还能隐约想起这把仙剑，重要程度可想而知。别人问起这把剑，他也只是愣一下，别无他言。

　　肖锦弦从小到大从未感受过忘记什么是什么感觉，看到别人急的焦头烂额，也只是轻轻笑一下便走开了。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忘记事情的是他自己，丢的东西也不一样，与其说是一把天价的仙剑，不如说是他唯一支撑下去的寄托。

　　肖锦弦发疯似的寻找，每个路人都问一遍，似乎每个人都是他的救命稻草。如今的他早已不像昔日那般悠闲自在，恨不能掘地三尺上天九丈。若执意要说肖锦弦那厮太过较真执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打扰了，请问您看到一柄剑了吗……”长街远处传来肖锦弦一遍遍的询问和数不清的叫卖声。他已经在此处问了数天了，遇见过他的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他，没一会儿就走了。

　　“呸！死疯子，我们哪儿来的这么多时间去找你那把什么破剑？你说你是神仙，还有一把什么，仙剑，你倒是施点法术给我们证明证明啊！”这条街上的小混混瞪着眼珠子质问肖锦弦，旁边他的随从也在一唱一和。

　　“我确实是神仙，只不过我被贬到人间来，法力减半……”肖锦弦话说了一半就被推倒在地，被那小混混狠狠踹了几脚，脸上衣服上都沾满了灰尘和泥土，呛了几口灰的他猛咳了几声，感觉肺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周围看热闹的路人越来越多，都围着几人对着小混混指指点点。肖锦弦又被人抓着领子提起来推搡了几把，后背紧紧贴在一个饭馆门口的柱子上：“大家请听我说！我说的句句属实，我确实是有法力的！”

　　一瞬间，一句句“不可能吧”充斥了肖锦弦的耳朵。“神仙？什么神仙，被贬的神仙？”带头的小混混一下下点着他的胸脯，“落魄神仙不如狗，没听说过吗？还要什么仙剑，真是可笑。”肖锦弦正想施展法力证实一下身份，又在乎到天界的规矩，人前不得使用法术的，不然会直接贬到冥界去。为了自己不去冥界，肖锦弦只得一忍再忍，默默握紧了拳头。正欲反驳那小混混，饭馆老板出来解围：“行了行了，都散了！在我门前闹事，还真不怕死。把人打死了看你怎么办。”

　　肖锦弦这才松了口气。把地上的包袱拍了拍土挂在了身上。

　　“小兄弟，看你找那把剑挺长时间了。在这儿待了也好几天了，整天家也不回就睡在这路边上，挺苦的吧。”这家饭馆是卖包子的，生意红红火火，来来往往的客人什么样的都有。打劫的有，乞讨的有，不过，富商更甚。

　　“嗯，是。老伯可曾见到过我的那把剑.....”肖锦弦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小伙子，我看你啊纯属就是找那剑疯魔了，实在不行，过几天再去别的地方找嘛。”说话的是老板娘，性子急，“不如坐下来喝杯水？不收钱的。”

　　“那就多谢了。”肖锦弦拍了拍自己身上、腿上的灰，生怕把老板娘的凳子弄脏了，收拾了好一会儿才肯坐在凳子上。待老板娘给了他一杯水，又道了句：“多谢。”

　　茶水的香气远闻更加清芬，肖锦弦捧着茶盏一口口地抿着。此时正值秋季末，肖锦弦的嘴唇早已被无数天的狂风撕咬的不成样子，经过温热的茶水一遍一遍的沾湿，才终于有了点原来的血色。肖锦弦太累了，眼睛里的血丝骗不了任何人，他大概赶了好几天的路才到了现在这条玱街上。

　　玱街玱街，名倒雅致——玉互相碰撞的声音。但也不然，富人的数量是远远比不上穷人的，说是有富贵之意，整条街的模样除了几家店装饰的金碧辉煌，其余地方简直就是贫民窟。

　　肖锦弦冻红了的手指抓得紧了些。他身无分文，如今的他连一杯水都是好心的老板施舍给他的，衣服上的破洞足以说明一切。穷得叮当响，施舍给他一杯热水，已经感激不尽了。

　　“老板娘，今天是什么日子？”肖锦弦放下茶杯，把手放进袖子里暖了暖，道，“我最近越发觉得冷，是冬至快到了吗？”

　　“是啊，再过三四天吧，冬至就到了。”老板娘一边盛着客人点的汤，一边道，“看你穿的挺少的，用不用去买一件衣服啊？”

　　肖锦弦的乾坤袖里半个子都没有，谈何买东西：“不、不用了，谢谢老板娘，我、我得走了……”

　　“这孩子……”老板娘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外面很冷的啊，小心一点，不要为了找把破剑把命都丢了。”

　　“多谢。”

　　狂风刮的异常凶狠，仿佛要把肖锦弦的衣服吹到天上去，撕裂成若干片。说来也可笑，昔日他肖锦弦可是一届神仙，从小天资优越，何等风光恣意啊。如今的他，为了找一把剑，落魄到这种地步，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天色渐渐的晚了，肖锦弦脑子里一抽一抽的疼，他感觉自己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便在附近找了一座庙，在那儿歇息，很快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城南道士肖锦弦他飞升成仙了！年仅十七就得如此功名，何其有幸啊。”人间的老百姓们得知肖锦弦飞升的消息，都特地为他修建庙府，烧香上供。肖锦弦的心情在这一天也算是到达了顶峰，玉皇大帝又赐他仙剑，又封他为高辛神官，整个人都显得飘飘然了。

　　肖锦弦自从飞升，一直在天界勤勤恳恳，公务一项不落，武力灵力也是越发的强悍，足以毁天灭地。但他并没有惹是生非，而是继续处理该处理的公务，办好自己该办的事。

　　这等好日子，却出了一个岔子，让肖锦弦从云端落到深渊。肖锦弦来到凡间处理公务，眉眼间都透露着慌张，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回来的路上，在山间看到一个少年郎被一群年龄相仿的少年欺压，和他们比起来，这位小少年显得实在是太过弱小了。肖锦弦没多想，正准备转头回去，猛然看见一小儿拿着刀往那位小少年的身上捅。

　　“不可以！”肖锦弦撩开袖尾，冲下去一脚踢开刀，道，“欺负弱小，你们有什么本事？

　　“以刀相向，心里装的是什么不为人知的肮脏之物？

　　“你们今天把他杀了，就是你们一辈子的罪孽！”肖锦弦一把护住身后的人，手里的灵力若隐若现，道，“不必害怕，我保护你。”

　　这几位小孩儿看肖锦弦谈吐不凡，手里还有一流流像水一样的东西，害怕的赶忙跑开了。

　　时间已到，肖锦弦却还没回天界。不免担心玉皇大帝会对他有所惩罚。未知姓名，安慰了几句小少年就回去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第二天肖锦弦下凡，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石子密密麻麻的铺在地上，昨晚风雨极大，打得树叶枝干都零零落落的掉在了地上。肖锦弦弯下腰一枝一枝、一朵一朵的捡了起来，堆在了一旁，叹了口气：“这么好的花，就这么结束了短暂的生命，真真是可惜。”

　　不错，肖锦弦又来到了昨日遇见那少年的地方，看见了他老远在一个庙那儿扫落叶。肖锦弦快步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还记得我吗？”

　　那少年猛地一跳，看见是他便安下心来：“原来是你啊，救我命的那位小神仙。看你相貌非凡，长得也如此俊俏，定是出身名门贵族吧。”

　　肖锦弦挠挠脸，道：“倒也不是，只是一位太子罢了。如今在人间，我这个道士的威望也不怎么大，不算是名门贵族。”他整了整衣服，问起了正事，“上次就想问你如何称呼了，今日特地来找你。”

　　“啊，这个啊，”少年把外衣脱下来系到腰上，坐了下来，“我姓林名华年，无字无号。今年十八。”

　　“十八……比我大呢。”肖锦弦道，“神仙嘛，飞升之后年龄就定格咯。”

　　“那还挺好的，至少不会因为生老病死而发愁。”林华年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衣下健硕的肌肉若隐若现。仅此一年，林华年的变化简直天差地别：身高从一年前的一米八有余变为了一米九有余，笔直的双腿踩着一双傲气逼人的黑色长靴，全身精瘦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而肖锦弦则是瘦小的，肌肉有是有，比起林华年，简直是寥寥无几。不由得让肖锦弦多看了两眼。

　　“锦弦？”林华年突然叫了他一声，“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小神官？”

　　“啊……可以，当然可以。”肖锦弦撩了撩头发，“神仙一旦被贬，也是会死的。”

　　“哦？”林华年稍稍有些惊讶。

　　“是的。虽说本体还是神仙，不经历什么打打杀杀的事、不伤及要害，还是会长生不老的。但是伤及了要害，只能死去，转世投胎。”肖锦弦饶有兴趣的给他讲着。

　　过了许久，天色已经渐渐变黑肖锦弦与他到了别就回到了天界。

　　没过多长时间，天庭就得知了一起冤死案——人间林华年遭人算计寡不敌众被活活打死。

　　“最终，还是死了吗。”肖锦弦也没再说什么。

　　又是几天过去，那少年因为怨气冲天，炼化成鬼，一气之下将杀害他的人灭门了。此事惊动三界，玉皇大帝则是将原因强加到肖锦弦身上，说是因为他救了这少年，才有机会变成厉鬼，还说是因为肖锦弦对天界图谋不轨，有所计划才救他的。

　　“诸位，强加罪行，是为不公。可否再考虑一二。难道肖太子当时不救他，就不会成为厉鬼了吗？”有帮他说话的，一个小神官而已。没有太大的用处。

　　说白了，就是想贬肖锦弦。

　　肖锦弦在武神的手里拼命挣扎着，被那武神一掌推下了云端，狠狠摔到了地上，脑袋一片模糊，记忆逐个破成了碎片。

　　猛然惊醒的肖锦弦打了个寒战，头疼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要炸了。

　　“我这是怎么了，这真的是我？”肖锦弦摇了摇头，“自从被贬，在外流浪数百年。梦里那般的荣华富贵，指定不是我吧。还是说，我年纪大了，尽梦些前尘往事。真够让人头疼的。”

　　梦里的事对被贬之前的肖锦弦来说就是句句属实，那少年可能与他就是一段孽缘，救了他对肖锦弦来说就是飞来横祸。当然，这件事也对心地本就善良的肖锦弦有了创伤，可能再也不会轻易施舍他的善心了。但下一次碰见有什么人遇难，他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帮助他们。

　　脑内猛地清醒，又是一阵寒战，部分碎片被不知名的力量一点点的拼接了起来。“蛟川城……蛟川城？那是、嘶……”肖锦弦一阵刺痛，“我的剑！说不定就在那里。”

　　体内不知名的力量把他往那个方向引去，可能是玉正剑正在隐隐约约的召唤他吧。

　　未过几天，肖锦弦一路到处询问蛟川城在那儿，踉踉跄跄的来到了城池门口，当地人都管这儿叫做“荆邑”。

　　“蛟川……是个好名字。”赶了几天路，肖锦弦的双脚早就被磨破了皮，迫不得已来到了一个当铺。

　　“老板，”肖锦弦拿出来一个玉镯子，“您看看，我这个值多少钱啊？”

　　老板接过那枚镯子，仔细端详了片刻：“哎哟，你这个可是大约六百年前的镯子啊。古董啊。那我就……给你这个价。”说着，手比了一个“八”。

　　“多、多少？”肖锦弦不太敢确定，“是八两银子还是……”

　　“哎哟哪儿能这么少，八两银子太少了。最多……八两金子。最多了。”老板说完就要把镯子收到抽屉里。

　　“哎哎哎，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不能……再多点？”

　　“最多了。”

　　“……行吧行吧。八两就八两。”老板瞬间喜笑颜开，收了镯子就把金子塞到了肖锦弦手里，打发他走了。

　　现在再怎么说也是有些钱了，够肖锦弦住宿吃喝了。要不是那玱街穷得连个当铺都没有，他才不会受这么大的罪睡在破庙里。随后，他找了一个酒馆，要了一间比较小的房，放下东西就睡觉了。

　　深夜，门外的呼救声一声声的传来：“救、救命啊！！！妖怪吃人……妖怪吃人了！快点来个手脚利索的不然都得死啊啊啊！！！”

　　“啧，他妈叫什么叫！”是隔壁的叫骂声把肖锦弦吵醒的，他皱着眉头穿衣服，听到了隔壁那男子拿着一把剑要冲出房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把我吵醒的。”

　　听着声音像一位高大且身体强壮的男子，不出意料的话这人身手应该是不错的。肖锦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推开门大喝道：“不可！”谁曾想，推开门刚喊完就直直撞到了那人身上，把肖锦弦撞得懵了一阵。回过神来，隔壁那人已经黑着脸看着他了。“完了完了完了！！我我我，我先道歉？不是啊啊啊啊！！！”

　　肖锦弦心里纠结了好一阵，最终拱手道：“真是对不住了，鄙人在这里给公子道个歉。”

　　“无事，是我性子急些了，还望……”对面的人看着他身上的打扮和脚上的伤顿了顿，“还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我姓肖，名锦弦，无字无号。”肖锦弦收手，抬头看向比他要高出来一头半的人说道，“敢问公子大名。”

　　“我……我姓林，”肖锦弦听到这楞了一下，还未等他说出口，“名珩衿，林珩衿。”原来不是林华年。空欢喜。

　　肖锦弦还在心里仔细揣摩这人的气质，门外的打斗声把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