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篇前篇一百六十四:遁入空门

鸡鸣寺一向香火旺盛，昨夜的一场大雪使得山路湿滑难行，香客也少来了。大雪覆盖山川林木，难得清净，禅房后院不时听得大雪折枝的声音，小沙弥小心翼翼地推开禅房角门，给房中师傅和贵客送来一壶热茶。

那位贵客独立窗边，宽肩窄腰，如挺拔青松，望着窗外的积雪怨气深重，“她竟敢骗我，竟敢跟朱允炆勾结谋算本王……”

老和尚叹了一声，笑而不语，亲自斟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推到对面的位置，手中的佛珠转动声在寂静的禅房格外清晰。

那位贵客丝毫没有过来喝茶的意思，一双危险而犀利的眸子仍盯着外面苍茫的云海山林，“朱允炆，江山他要抢，本王的女人他也敢觊觎。他还不是储君就敢如此猖狂，哪天他当了皇帝……”

老和尚耳朵都要出了茧子，这几句话他翻来覆去说了无数遍，从他三日前气冲冲地闯入山门，不由分说在他院子里祸害了一通，又蛮不讲理地在这住了下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老和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道，“那殿下是信了坊间的流言，王妃跟长孙殿下有暧昧，甚至连她肚子里的……”

“一派胡言！”负身而立的男人猛地转过身来，一掌挥在了窗扇，半个窗扇支离破碎，他虎躯凛凛，一双拳头似两个铁锤般强硬，一张冰冷的脸上五官狰狞，“那是本王的骨肉！她绝不可能背叛本王，一定是有人暗中搞鬼，本王必须查个清楚，将那人碎尸万段！”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一只手掌抬起，眼含深意，“既然王爷相信王妃，认为她不可能背叛您，那还有什么可气的？”

男人喘息几口大气，撅着嘴巴，不情不愿地走到老和尚对面，盘腿而坐，脖子一伸，与他目光相对，“那天皇上就在大堂后面，可她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反而骗本王和她一起对付晋王，如果本王当时在公堂上说错了一句话，本王的下场不会比晋王好到哪去……”

老和尚不慌不忙地加了一杯茶，笑呵呵地晃动着，“王爷有参与此案吗？王爷会跟晋王一样为了权力不择手段，谋害君父？”

男人一把夺过来老和尚手中的茶杯，愤而驳斥，“杀父弑君，天理难容！本王才不会干出这种悖逆人伦的蠢事！”

老和尚一低眼眸，正色道，“那不就行了，也许王妃正是笃定了这一点，她相信您的为人，所以才敢答应长孙殿下做这个局。王爷的探子在烤鸭店，凭这一点，皇上和皇长孙都有理由怀疑您，您不知情的真实表现恰恰能洗清您的嫌疑。王妃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总是好的，王妃是向着您的……”

朱棣冷冷哼了几声，眼睛一眯，危险的火花四射，“本王还得谢谢她与长孙殿下？谢谢她背着自己的丈夫和大侄子合谋？”

问题绕来绕去就是这个男人该死的占有欲和胜负心，老和尚无奈地舒了一口气，“殿下还是喝杯茶，冷静冷静”

朱棣气呼呼地扬起手中茶杯，一口饮尽温热的茶水，嘴巴咧着，咬牙切齿，不满地絮叨着，“女子以夫为天，她万事都该跟本王商量，可她……根本没把本王放在眼里！在本王面前跟朱允炆言笑晏晏、眉来眼去，在本王面前任性妄为，对着朱允炆却善解人意，她对朱允炆怎么就这么特殊？”

所谓当局者迷，这位心思深重的阴谋家偏偏参不破情字，老和尚深知他的偏执，也不再分辩，只心平气和劝道，“王爷不声不响地在这住了两三日了，朝中尚可应付，王妃那里怕是不好说，怀了肚子的妇人柔弱而敏感，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她牵肠挂肚”

朱棣怒气未消，扔了杯子，大大咧咧地躺下了，“她这般没心没肺的女人才不会为本王牵肠挂肚，哪日本王削了发、成了和尚她也不会伤心。本王瞧着你这清净，就住你这了，每日礼佛诵经倒也自在”

老和尚悠然地看着四仰八叉躺卧的男人，独自收拾着狼藉的桌面，意味深长说道，“王爷凡心太重，怕是自在不起来。这会儿路上的积雪应该清的差不多了……”

正当二人僵持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外传来一声呼喊，“王爷可在？”

原是小北寻来了，老和尚不管愣了一下的燕王，直接朝门外喊道，“燕王在此，请施主进来”

小北推门而入，见到躺卧在那的朱棣，欢喜不已，俯身行了一礼，急切地说道，“王爷，小北可找到您了。这几日您音信全无，可把王妃急坏了。王妃把府里的人都派出来寻您，整个应天都被翻过来了，您还是赶紧跟小北回去吧……”

听到女人如此着急找他，男人的怒气消了一些，但仍不肯罢休，脸子一甩，不屑道，“她这么神通广大，还找本王做甚？”

小北见主子还有怨气，料是不肯善罢甘休，只得好言好语地哄着，“看王爷说的，您是王爷，她是妃，这丈夫不见了，做妻子的哪有不着急的？出门前娘娘特意嘱咐了，一旦找到王爷立刻禀报她，她要亲自接王爷呢。娘娘知道自己先前行事不妥，触怒了王爷，这几日悔恨不已，时常一个人抹眼泪，王爷不在，娘娘茶不思饭不想的，都饿瘦了……”

小北一边哄着，一边观察男人的表情，果然，男人的神情已没了怒气，眉眼也舒展了，可见受用的紧。他心中窃喜，忙绕回正题，“王爷还是跟小北回去吧，别让娘娘等急”

男人脸色一变，察觉异常，心想定是这小子在哄骗他，他的脸上又是阴沉一片，坐起身子甩了下衣袖，嘴角冷谑，“你回去告诉王妃，让她守好自己的本分，旁的勿需操心，本王要在这山中参禅悟道，少来打扰”

小北眼见希望破裂，心急如焚，无助地向老和尚求助，老和尚挑了挑眉，笑眯眯地摇了摇头，“王爷都发话了，施主只管去回王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