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篇八:你不是他

楚楚在卧室又躺了半天，到了下午，阳光弱了下去，她换了一身洁白的连衣裙，散着秀发走下楼去，阳光柔柔地洒在她的身上，那么圣洁。

她沿着熟悉的道路一路走向海边，路上买了一支雏菊，在海风的荡漾中，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然后湿润着眼睛将那支菊花抛向大海。她默默祈求他的原谅，祈求他还愿意遵守来世相遇的诺言。

她在海边站了很久，腿都酸了，暮色降临，也没有回去的意思。她到一处海堤旁坐了下来，海风吹起她洁白的连衣裙，在黑暗中格外瞩目。在她愣神时，感觉身上多了些重量，暖暖的，视线所及，一只宽大的黑色外套罩在她身上。

她呆呆地回过头去，才发觉自己身上已经僵了，夜里的海边太冷了。朱先生温情的目光注视着她，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也坐了下来，自然地握上她的小手，果然，手也是冰凉冰凉的。

楚楚就这样傻傻地看着，看着他用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手心滚烫，他又在她的手背搓着，哈着热气，又得寸进尺地放进了怀里……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让楚楚来不及反应。

待她的身体有了知觉，大脑也解了冻，她从他怀里拽出了自己的手，挣扎着站起身，她的身体不稳差点跌到海里，最终还是他扶着她上了岸。

楚楚不满地质问着，“怎么又是你？为什么跟踪我？”

朱先生淡淡地回应，“这海边你来得，我就来不得吗？”

“无赖！别再跟着我”，楚楚觉得这人脸皮真厚。

朱先生似笑非笑，调侃着，“大晚上坐在海边，身体冻僵了也不回去，你是打算殉情吗？”

楚楚眼睛朦胧，罩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她怎么不想呢？如果死去可以见到他，她会毫不犹豫结束生命。

朱先生见她又含上了泪水，也认真起来，他再三思量，开了口，“如果那人知道你如今的状态，心里一定会很难过。他……希望你能幸福”

楚楚低了低头，泪珠一滴滴落下，不一会儿就连成了串，她低低地啜泣着，声音委屈极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他如果知道我跟别的男人……他肯定不会原谅我的，他一定会恨死我的”

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朱先生心中亦翻江倒海，他红着眼眶，声音中带着哭腔，“你爱的究竟是朱棣这个人，还是一段记忆，一个执念，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可曾用心去感受……如眉……”

这个名字叫出口时，他觉得解脱了，六百年间他多少次呼唤她，见到了她却不敢出声，对这段感情他小心翼翼，就怕出任何差池。

楚楚脑中仿佛有雷电闪过，这个名字……她痴痴地抬起头，慌乱地瞅着眼前人，手也不自主地抚上他的脸，嘴里念叨着，“朱棣？”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又失落地哭泣着，“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朱棣已经死了，死在了六百年前，就算他还活着，也已年过六十，怎么可能是你这副模样。你这个骗子！”

朱先生眼中落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坦白，他接着她落下的手，不顾她的挣扎，攥着她的手腕，语气急促，“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我怎么来到你身边，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终究是团聚了啊”

楚楚更是情绪激动，她转动着手腕，用力摆脱他的桎梏，与他拉开距离，愤怒地对他吼叫着，“我不知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冒充我的丈夫，占用他的相貌、他的名字，但我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就算你掠夺了属于他的一切，也不能夺走我，我是朱棣的妻子，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朱先生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固执的女人，泪水滑落，面颊抽搐，他一字一句质问着，“你为什么笃定我不是朱棣？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楚楚万念俱灰，转过身去，“你身上的气息与他完全不同，一个人的气息是不会变的，我熟悉他的气息，永远不会忘记……”

朱先生心虚地低下头，在六百年的岁月流浪中他何尝不是一遍遍审视自己，就算是一块石头经过六百年的岁月沧桑也早变了形状，他还算是那个永乐大帝，那个与柳如眉相约来生的男人吗？除了对她的爱，他早已是面目全非，他无法向她说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