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缠身

自朱棣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文治武功皆有目共睹。他平定安南、设立郡县，降服女真，统治辽东，命郑和下西洋，划定海疆，派侯显出使西藏，将西藏纳入大明版图，又遣陈诚出使西域各国，拓展丝绸之路，编纂永乐大典，成就一番文化盛事，迁都开发北京，使北方繁荣发展……大明王朝蒸蒸日上，大明国威远播海内外，此时的大明四方宾服、万国来朝。

但楚楚看得出，朱棣并不快乐，自从与道衍会面之后，他总是心事重重，对许多事都提不起兴趣，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脾气也变得暴躁不安，身边侍候的人和朝中大臣皆战战兢兢，就连太子也时常遭到训斥。后来祭祀太庙，一向尊礼守制的他遣散众人，一个人在里面呆了许久，直到深夜，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想着什么。

楚楚曾几次问他，他都搪塞过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异常。那次会面后不久，道衍猝然长辞，唯一一个能解开秘密的人不在了，楚楚也无从得知那次会面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以至于朱棣会神情恍惚、性情大变。

更深夜漏，坤宁宫一片寂静，因朱棣近日心情不佳，楚楚将夜晚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唯恐他们夜里脚步声扰了他的睡眠。子时刚过，睡着的楚楚突然被惊醒了，身旁的朱棣反反复复翻身，动作很大，似乎在痛苦地挣扎，嘴里念念有词。

她忙坐起身来，下床点了宫灯，借着微暗的灯光，她看见他的额头上密密麻麻渗满了汗珠，脸上肌肉狰狞，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像是梦魇缠身，楚楚不想让他这样痛苦，忙上前推醒他，“朱棣，醒醒，醒醒啊”

楚楚推了他几下，他却没有转醒迹象，仍在拼命挣扎，身边锦被床褥都被他甩在地上，那粗壮的手臂挥舞拍打，高大的身躯在床上那么无助地颤抖，楚楚心疼极了，上前紧紧握着他挥舞的手掌，按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朱棣，你怎么了？你醒醒!”

突然，朱棣猛地睁开眼睛，抓着楚楚束缚他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摔倒在床上，魔障了一般扑向她，一双虎目似乎充满了仇恨，眼中的血丝爆出，一只手如千斤巨石般重重压着她的前胸，让她动弹不得，一只手狠狠掐着她细长的脖颈，顿时就让楚楚感觉喘不上气来。

楚楚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到，面前的朱棣仿佛发了魔，一点也不像她温柔的丈夫，他把她的脖子越勒越紧，那双眼睛怒目圆睁，但完全不似清醒的正常人。楚楚在他的疯狂中无力反抗，她挣扎着抓住他扣在脖颈上的手掌往上抬，想要松开一点缝隙，那只手却如钢铁般难以撼动分毫，前胸的骨骼肌肉似乎也要被他压断了，她感觉头晕眼花，疼痛难忍，似乎真的要死了，勉强发出了一点声音，“嗯……朱…棣”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那双梦魇中的虎目似乎回了点神，一瞬间的惊讶和慌乱，随后束缚楚楚的手也松开了，朱棣一把将她抱起，忙上下抚着被他掐了半天的脖颈，轻拍她的胸口、后背给她顺气，眼中满是愧疚与疼惜，声音中带着惊恐和一丝哭腔，“如眉 ，如眉……你怎么样了？!”

楚楚白皙的小脸通红通红的，脖子上一道又粗又深的红印，她大口地喘气，缓解刚才的窒息缺氧，却咳嗽不止，甚至要呕吐，又咳又吐了半天，胸口的肌肉和骨骼也阵阵作痛……好一会儿才稍有缓解，无力地瘫在朱棣怀中。

朱棣将她搂在怀中，小心翼翼地抚拭，像捧着一个脆弱的瓷娃娃，不敢用一分力气，只恐再伤了她。他眼中噙着泪水，轻轻吻上她的额头，那泪水就滑落在她的额发上，湿润一片。

他不知自己如何就如此疯魔，竟差点亲手杀了她。他心疼地反复抚摸着她的胸口、手臂、脖颈，一寸一寸地，却怎么也抹不去伤害她的痕迹，他没有想到自己用命去疼惜的女人竟伤在他自己手里。

那一夜后，朱棣搬去了乾清宫，任凭楚楚如何苦口婆心劝说，他都固执地走了，似乎没有一点留恋。

如果终将酿成一场恶果，他愿意自食恶果，如果终将面对一场噩耗，他宁愿自己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