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相依

自那日后，朱棣更是殷勤伺候，他一日几次来往于前朝和坤宁宫，想着法地陪着楚楚说话，给她准备各种小玩意逗她取乐，夜间就躺在她旁边的塌上守着她，甚至把小高炽和刚出生的小公主都抱来了，但楚楚就是呆愣着，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谁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早产的孩子与刚出生时的高炽截然不同，不同于高炽健壮的身体，她长的瘦弱，骨骼纤细，脸蛋、鼻子、嘴巴都小小的，只有一双眼睛跟楚楚一样又大又亮，也许是过早出生，还没有做好准备，母亲又不在身边，她心理上脆弱的多，缺少安全感，总是在哭，周边一点动静都会惹得她哇哇地哭。朱棣给她取名叫嘉佑，他从心里为这个孩子祈福，希望她能得上天庇佑，长命百岁。

对于这个天生不足的这女儿，朱棣格外怜惜。他花费更多的时间和心思照顾这个孩子，比照顾高炽时更小心，更耐心，不厌其烦地安抚小公主，温柔地跟她说话，摇着她睡觉，还亲自给她换尿布，安排乳娘、嬷嬷们轮流看护。

为了哄小公主，朱棣让乳娘把高炽也带来了，三岁多的高炽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妹妹，他从未见过比他更小的宝宝，刚见面时他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趴在床边看了半天，然后变得很兴奋，开心地拍着小手，拽着脖子上的长命锁，咿咿呀呀地跟小公主打招呼，朱棣指着小公主告诉他这是妹妹，他嘴里含含糊糊地不停地叫着“妹妹”，一声比一声清楚。刚出生的小公主被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哥哥吸引，也止住了哭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活泼的哥哥。看着他们和谐相处，朱棣不得不感叹血缘力量的强大，即便他们都还是懵懂的婴孩，却天然地有着亲密感。但想到此时的楚楚，忧虑又涌上心头……

如此两个月过去了，楚楚的身体比生产时恢复不少，朱棣却愈加憔悴，无论他如何对她，她都置之不理，甚至拒绝和任何人沟通，每次面对她，朱棣都有一种挫败感，还有一种深深的担忧。他知道她病了，却不知该如何医治……

这日朱棣从前朝疲惫而归，楚楚并不在殿内，朱棣赶紧出去寻找，只见阁楼栏杆处，她抚拦而立，衣袂飘飘，皎洁的月光倾泻在她清冷的脸上、身上，伴着料峭春寒，犹如一尊白玉菩萨。朱棣缓缓靠近，脱下身上外衣给她盖上，“天冷，你身体还虚弱，回去吧……”

楚楚此时还是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夜空，她眼神深邃，仿佛穿过眼前的一切，看向未知的空间，给人一种随时羽化登仙、脱离凡世的疏离感。一种莫名的恐惧在朱棣心头油然而生，他上前搂上楚楚，狠狠地拽到自己怀里，“如眉，你别走，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说着说着，声音哽咽颤抖，眼眶中几滴滚烫的泪水划过楚楚的脸颊、脖颈。

朱棣的拥抱越来越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这样才不会失去。良久，楚楚幽幽的声音响起，“朱棣……仙仙说历史就是历史，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即便六百年后的我们穿越时空也改变不了分毫……”

朱棣听她说着这些玄之又玄的话，却并不觉得她在胡说八道，他认真地听着。

楚楚接着那玄妙的话，“我不知道你的结局，可我真的想救你，让你摆脱那早已写好的宿命……”，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她紧紧地回抱着朱棣，任凭泪水浸透他的胸膛，“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杀了那么多人，用那么残忍的手段，你会遭报应的……我…我真的想救你，想改变这一切，可我除了与你生死相依，再无他法”

朱棣心中抽搐，脸颊紧贴着她的额头，一点一点吻过她眼角的泪水，闻上她冰凉的唇，试图给她一点温度，此时他眼中血丝混合着晶莹的泪水，声音沙哑，“即便我杀人入魔，你也愿意陪着我，对吗？如眉～”

楚楚没有回应，只是哭的越来越大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