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往事

朱棣前去文华殿议事，楚楚则在小平等护送下前往坤宁宫。坤宁宫在明一代是皇后居所，自己虽无皇家册封金印却堂而皇之住在那里，凭楚楚的聪慧又怎么会不知这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以自由为原则的现代人，却留在了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做了人上人，楚楚也不禁感慨造化弄人。

坤宁宫既是皇后居所，布置装饰自是非常奢华、考究，目光所及皆是文物级别的物件，但于楚楚而言却与人居玉宇并无两样，正如她与朱棣争吵时所言，一日不过三餐，夜眠不过七尺。这些身外之物确实难以引起她的半分兴趣。

想起朱棣去文华殿议事，恐怕又是一天，自己得了空闲正好也能找着事做，但目前卸了大内侍卫总管的职位，也没什么工作可忙，一时还真不知要做些什么好，内心颇感颓废。

小平见楚楚情绪不高，便想着给娘娘解解闷，于是让侍女准备解暑的茶果，自己则上前搭话，“娘娘，您还没去过北平吧，小平给您讲些北平的事给您解解闷”。

听小平提起北平，楚楚来了兴趣，以前听小玩子说，北平即后来的北京，也是元朝的大都，但此时的北平还不如六百年后繁华，是深受周边游牧民族侵扰的边疆地区，也是抗击外族入侵的战略前线，正如此，善战的朱棣才被他的父亲派到此地驻守。

“北平……究竟是什么样的？”楚楚接过小平递来的果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小平与小北自幼跟随朱棣，在北平长大，对北平一草一木自然熟念于心，便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北平的风俗、气候、饮食，下雪的时候什么地方最好玩，哪里的馄饨、栗子最好吃，中秋节时庙会又怎样与众不同……楚楚见她讲的声情并茂，自己也不觉对这座从未谋面的城市有了期待。

想起这是朱棣的封地，楚楚不禁想了解更多，“朱棣什么时候去的北平？”

小平爽朗地回道，“王爷在洪武十三年就藩北平，那时候才二十岁”。

“二十岁？”楚楚还是吃了一惊，二十岁的自己还在大学读书，而朱棣就已经治理一方了。

小平见楚楚对朱棣如此感兴趣，当然少不得给他们主子美言，“娘娘还不知道吧，爷十六岁时就跟着徐国公、鄂国公上战场了，坐镇北平时更是两次率师北征，打得鞑子溃不成军，爷还招降了乃儿不花，生擒北元大将索林帖木儿呢，太祖这么多王子里就属爷最英武，论战功那是九大塞王之首，无人能比，每次北方有战事，爷都是主力先锋……”小平越说越激动，也顾不得口渴，把朱棣这些年的战功和北平军民对朱棣的崇拜一一道来。

听着朱棣前半生的辉煌简历，楚楚内心深深被震撼到。她一直以为身为皇子便如朱允炆一般养在深宫、锦衣玉食，成年之后到一方享受臣民供奉，即使她知道朱棣曾上战场，也不曾料他大半生都在战场、前线操劳，毫无皇子贵族的娇贵。十五六岁的孩子，身体还没发育完成，在现代还属于未成年人，而这里的朱棣却已经扛枪出征，在生与死之间多少来回了，她不知道十六岁的朱棣是怎么面对冷兵器时代血淋淋的人头，扑面而来的箭雨、四面八方的胡骑嘶鸣……她记得自己刚出警校开枪杀的第一个罪犯，那时她的手都在颤抖，此后更是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不得不求助于心理医生……这些事情朱棣从未向自己提起过，想到这里楚楚更是心疼不已。

楚楚还记得在聚贤客栈，两人的争执，自己问他愿不愿意放弃身份、特权、如花美眷，朱棣没有答应，两人不欢而散。

现在她终于理解了他，他不是用情不一，好色享受之徒，他放不下的是自己一生为之奋斗的天下。她以为那些地位、荣耀是因为世袭唾手可得，却不知是这个男人从十几岁时就在血雨腥风打拼来的，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想到这，楚楚更加确信自己留下来没有错，他戎马半生刀枪剑雨，如果他的人生注定是要在危险中度过，那自己就要做他最坚硬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