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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迁徙

超新星纪元之新世纪

洛杉矶港,超新星纪元第三年1月8日。

几个小领导人站在松软的沙滩上,海风漫不经心地吹在他们身上,在夕阳的余晖中他们惬意地交谈,先下船的一群孩子聚在他们周围默默听着。不知何时,人类的记载方式又回到了2000多年前苏格拉底,孔子和耶稣的时代,通过相互间的交谈来获得启发和观点。那是一个知识不如现代丰富,但却是最有智慧的时代。

成为创建者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他们用惊人的洞察力开拓出一个新的体系,深思熟虑地搭建了整座大厦的基石,为后来人指明了方向,最重要的是,他们碰到了合适的时机。与那些在自己的领域钻研半天最后发现前人早已涉足过的印记的学者们相比,孩子们是幸运的,因为他们面临的一切都是全新的,全新的经济结构,社会结构,思想体系。在未来,历史学家们从不责备他们没有从更早的历史里学习到东西(他们经常这样责备旧时代的大人物),而会为他们辩解,即使是他们犯下的错误,也被当成勇于尝试的典范供后代学生学习。

看着舰队一艘接着一艘驶入海港和周而复返的潮水,华华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在刚上岸前我这样想,我们就像远古的爬行生物第一次爬上陆地。海风吹起后,这群孩子就像卷起的细沙蔓延到美洲大陆的每个角落。虽然他们现在一无所知,但是很快他们会成为工人,农民,军人,艺术家,工程师,科学家,会拥有勤劳,勇敢,浪漫,严谨的品质,这些可敬的人性格中最光彩的部分形成了一个民族。一个人的性格可能是天生注定的,但是一个民族的性格是取决于这群人中大部分人做什么。”

眼镜也看着这一切,在金色镜框后面的眼光沉着冷静,他问道:“你怎么才能判断出他们会成为怎么样的人呢?在超新星爆发后,我们没有足够时间给孩子们选定职业,大部分人都是子承父业,但是教师的孩子是注定一辈子都要教书,农民的孩子注定一辈子做农民,罪犯的孩子注定一辈子都会是罪犯么?让人类的幸福遭遇最大挫折之处,是人类间的不平等。公平是人类永恒的追求,很多高尚的人是为此甘愿流血的。”

华华望着天空:“我也不知道。我在年幼的时候,我想到未来有很多种选择,但是没有想到我现在成为了国家领导人。人的这一生是多么的短暂!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体验这里孩子每个人的人生,不论是他们一生中经历的重大选择或偶然观察世界时体味到的细微幸福。世界对聪明人是最不幸的,他不能像庸人一样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他看到了太多东西,有太多事想去做,却受限于外界的制约无法做出太多的改变。即使他成为领导人,也发现他能做的是有限的。

晓梦说:“让我们谈论一些实际的问题,虽然我知道我的意见被反对了很多次,但是我还是要坚持。第一步,我们要在新大陆活下去!恢复我们的农业,工业和现代科技,孩子们的全部时间都必须用在工作和学习上!”

眼镜说:“晓梦,适当地强迫孩子们工作和学习可以增加产出。但是无休止的强迫是没有意义的,中国隋代就有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他创立了科举制度,简化行政体系,但是他强迫人民修筑运河,开疆扩土,人民最终忍受不了他的压迫起来推翻了他。葬送了一个原本可以长寿的朝代。在纪元初期我们就已经发现,孩子们是接受不了一天天塞满的工作学习计划,最终会导致没有任何人愿意工作。所以我们要改变策略。”

华华说:“所以我们要让孩子们有适当的休息时间。我的想法是,对于非重要岗位的孩子,上午学习,下午工作,晚上玩耍。还有,你想起我们之前在中国订立的计划么?把玩作为一种可供交易的货币。只要孩子达成了成就,我们就给他们各种玩的奖励。”

眼镜点头说:“不错,这让我想起苏联。执行八小时工作制,这样工人们就有精力在下班后的8小时去发展自己的业余爱好。把玩作为奖赏的计划就像黑海疗养院,每一个苏联人都有权利去那里休假。这些制度在人们的收入水平差距不大的时候是可行的。我看过一个调查,经济报酬并不是必须的,如果人做一件他热爱的事情,给予经济报酬反而会伤害他的积极性,荣誉会是更好的报答。”

华华说,那我们就这样做吧!“我记得国内时我们原本计划让大部分孩子都搬到适宜居住的南方,把整个大西北都空出来做探险。这个主意在新大陆怎么执行?”

眼镜说:“我最近读了更多的书,我觉得要做一些小小的修正。因为如果要掌控一块地区,必须有足够的人口,否则其他国家的孩子跑进这片区域居住久了,这块地区未来可能就不会再归我们所有了。特别是边境线上的几个州。德克萨斯州是不适合把人空出来玩牧场物语的,新墨西哥州和亚利哈桑那州也不合适,对面的墨西哥人太多了,地广人稀的加拿大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华华说:“好的,保险起见,我们不在边境州玩这个游戏。那我们可以给蒙大拿州和北达科他州分配足够多的人口。把怀俄明州,犹他州,内华达州和科罗拉多州用做探险,这些地方地广人稀,地形复杂,在犹他和内华达欣赏荒凉的莫哈维沙漠,在怀俄明的黄石公园看老忠实泉喷发,在科罗拉多州的落基山脉最高峰艾尔伯特山俯瞰西边的丘陵和东边的高原,看着科罗拉多河流入加利福尼亚湾,这些风景用来探险最合适不过了。哦,我不会忘记阿拉斯加,冬天极昼时安克雷奇的多彩极光和超新星的蓝光混杂在一起,在夏日通加斯茂密的原始森林和宁静的湖泊旁眺望远处的原始冰川。孩子们肯定爱死那里的风景了。”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晓梦正在不断地做着笔记:“我把你们谈到的地方都记录下来,按照好玩程度划分成不同等级。如果孩子们在工作中达成了一定等级的成就,就给他们机会去这些的地方。孩子们!我已经能从你们眼中看出急切的目光。但在得到这些之前你们要先工作!就让我们看看接下来的几个月你们能有什么样的成果吧......”

赵玉忠在堪萨斯农场上行走着,他被分配到这里种植小麦和高粱。他喜欢用卫星云图观测这边大块大块的麦田。找到他所负责的区域。或者像现在一样一个人在田边慢慢行走,细细品味着每块麦田的不同之处,正如一个童年物质匮乏的人,长大了就要把小时候没得到的玩具摆满整个橱柜天天欣赏。在今天他低头巡视时有些惊讶,他对每一亩地都有很深的印象。一周前它还看见这块麦田的小麦刚刚出苗,低矮的苗尖昭示出强大的生命力,而现在这块小麦已经分蘖了,而且分蘖有十几个。这个过程按他之前的经验需要二十天。这简直不可思议。他急忙打电话叫飞机来浇水施肥,过了两小时一架滑翔机晃悠悠地飞过来了,开飞机的孩子显然还不熟练,化肥撒得歪歪扭扭的,赵玉忠不禁感叹美国人真的是太奢侈了。

要多久的时间才能了解一个人?有些人是如此复杂,可能终其一生你也无法了解她的本质,有些人是如此单纯,只要看见她清澈的目光你就能知道未来的幸福已经注定。那要多久才能了解一块土地?只要看你在它上面挥洒的汗水和它回馈给你的收获。赵玉忠来美国的时候,曾经学习过这里的农业,知道这里也是和家乡一样,小麦一年两熟。很快他发现情况并不是这样,只要保证肥料,这块土地有一年四熟的潜力!就像一个久经风霜的游牧民族,找到了一块水草丰美之地,开始了定居生活。这块土地给了他丰富的回报,在第一次收获时,他也真的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这种情况很快就得到了解释。正如洪水给人类带来肥沃的土壤,超新星的射线是对人类慷慨的馈赠,超新星射线里450nm的蓝光让小麦在夜间吸收能量继续生长,尤为幸运的是,经过后来的科学家研究,如果这种射线的频谱稍微变化一些,就起不到效果,更糟糕的假设是如果射线强度太高,会损害植物的根茎。不仅是小麦,其他的农作物的生长也加快了很多。粮食问题得到了彻底的解决,匮乏和饥荒已经成为两个陈旧的名词。

怀俄明州,罗切斯特煤田。

我按着地图的指示,开着卡车去运送煤矿。在车辆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后,一片巨大的凹凸不平的土地出现在我眼前,像是被撞击得坑坑洼洼的月球。在这块广阔的土地上,布满了黑色的煤炭,黑色的金子。我擦了擦眼睛确定这是真的,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大的露天煤矿!我看见几个孩子将煤炭顺着轨道车运进叉车,叉车又将煤矿倒进了大卡车,装满后大卡车就疾驰而去换另一辆大卡车装,排队等候时我下车捡起卡车掉落的煤块,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异常得沉重和坚硬,上面闪烁着金属光泽,这是优质的无烟煤。

我觉得不可思议,问先来的孩子:“怎么有这么多煤块在外面,是井里采出来堆在这里的么?”

“你真是少见多怪,别说怀俄明,阿拉巴契亚山脉上布满了这样的露天煤矿,北方的宾夕法尼亚一直延伸到南方的阿拉巴马,横跨整个美国都是!”

“那你们有没有去过矿井里采煤?我记得在山西老家,我们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沿着两千米以上的巷道深入地下两三百米。在幽深的矿井里艰难地行走,那里空气稀薄呼吸困难,我们还得防备瓦斯和地下水的危险,在我最初下井时,我时常凝视我上面的岩壁,仿佛它下一秒都要塌陷下来。我们费力地在这黑暗中用铲子挖掘,干了几分钟就耗尽体力不得不休息,在里面待久了,我感觉我的血和我的灵魂也变成黑色的了。”

旁边一个孩子说,“其实也有,我认识的一个人就被分配到了那种矿井生产,在犹他州的萨莱那市,那里也有两三百米的深度。但是他们不像我们是用人力把推车推出来,也不是依靠手工开采,而是通过液压机器,往煤层上一顶,上面的煤块就自动掉落下来,然后用自动传送装置传出矿井。这个过程中只要几个孩子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说完后他们继续干活去了,我手里握着那块无烟煤,久久地凝视着它。目光穿透厚重的煤块,我能看到生成它的孢子植物的纹理,看见二叠纪的藻类生物占领了整个地球,它们也曾像我原来一样,为了生存在烂泥中挣扎。而现在,它们的躯体会在煤粉炉内以悬浮燃烧的方式化为一缕青烟以满足人类片刻的欢愉。如果它能够留下完整的筋脉长相,是可以放在研究所厚厚的防弹玻璃柜里,让考古学家小心翼翼地采集一个小切片进行研究的,但是时间抹去了它的独特性,而我的独特性,也会在千百年后消失,假若我不曾留下能让文明记住的东西。也许几百几千万年后,我的身体也会化为化石燃料,在新的种族不经意的使用中飘散四方。在新大陆上轻松的采煤生活给了我很多闲暇时间,让我有时间去思考一些比起忙碌的生活更重要的问题。

----摘自《超新星新大陆煤炭工人纪实》

乔治亚州,奥古斯塔市。张卫东在南方东奔西走,他正在帮晓梦调查轻工业现状。

在超新星的影响下,棉花的生长也变得非常迅速,孩子们二月才播种,六月份田里就是一片飞舞的雪花,这雪在南方强烈的阳光下也不会融化。六月飞雪在中国文化里象征着冤情,这是一个半世纪前那些养尊处优的人对奴隶犯下的罪恶,不是那些把3K党称为男子汉的南方小说能够洗清的。

几个无人机在棉花田上盘旋观察棉花的情况。张卫东让孩子停车,问操纵无人机的孩子:“棉花生长得怎么样?”。

孩子面露苦笑的表情,你要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这次棉花肯定是大丰收,这里的亩产对比我们老家估计要高百分之十五。”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来收割!我们收割的机器时好时坏,我们总修不好,只能大部分人人工收割,小部分人修机器,这天气又闷又热,已经有好几个孩子晕倒了。这样下去大半棉花都要烂在地里了。张部长,你去找晓梦,多给我们制造一些收割棉花的机器吧。”

张卫东露出尴尬的表情,:“实际上这一路已经有不少人给我抱怨这个问题了,我回去以后一定反馈。”

车开进了市区,负责的孩子带领张卫东走进一家棉纺厂,他看见一群心灵手巧的女孩子们在熟练地操纵着传统的纺织机织布。她们做得非常专注,张卫东不敢打扰她们。悄悄地走了出去,他问负责人,她们为什么工作得那么勤奋?

负责人笑了:“当然是有原因的,我们按照她们纺织出的布料的多少给她们打分,前五名可以去时代广场玩十天。只不过,他苦笑一声:“这只是一种管理手段,她们的工作没有想象中那么有价值,这里一个孩子织布一天只有20米,我再给你看看其他地方吧。”

他带张卫东来到了另外一个厂房,这里放着几台喷水纺织机,纺织机的沙沙声如同暴雨,在机器的上下加工下,出口处的纱布旋转着,越来越厚,负责人介绍道:“这里的纺织机每台每天能纺300米的布料,而且质量比女孩们纺的还要好。可惜的是,由于美国孩子把轻工业迁移到海外,这样的纺织机没有多少台。虽然有生产这种纺织机的工厂,但是我们一台也造不出来。张部长能不能解决一下?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们现在穿的衣服很快就太小不够穿了。如果未来没有新型的纺织机,我们的压力会非常大。”

负责人将张卫东送到奥古斯塔市的边界,在去乔治亚州的雅典市的标牌下,他们挥手告别。在离开后,他脑海里回荡着这些女孩们织布时的专注神情和喷水纺织机轰鸣的沙沙声。他仿佛看到了几百年前,英国人用高效的珍妮纺织机摧毁了中国人传统的手工纺织作业,这种摧毁在某种层面上比一次鸦片战争的损害都要大得多。工业化在原先只是晓梦向他提出的一个空泛的概念,现在成为了迫切的任务。

在接下来的几天,他走过了南北卡罗莱纳州的工业基地,看到了相同的场景。一望无际的丰收棉花田,抱怨机器有问题的孩子们。

“还算不错。”听了张卫东的报告后,晓梦放下手中的笔,我还担心孩子们什么都做不了,至少农业和轻工业都运转得不错。”

“我们可以从这些事情上学到很多东西。”

“能学到什么?”

“第一,很重要的原理,有需求,才会有供给。如果没有美国农业播种收割和孩子们新衣服的需求,我们的农业机械的流水线是不可能开起来尝试制造。第二,产业是需要升级的。如果我们没有重工业,只凭借人力,农业和轻工业的发展必定会很快达到瓶颈。”

“那我们怎么解决孩子们的诉求?”张卫东说道,“我知道目前有些州的仓库里还有不少耕作机器,但是看孩子们毛手毛脚的作风,库存的机器被弄得不能用也只是时间问题。”

“看来我们需要去催促一下收割机的生产了,我知道工厂的地址,我们一起去吧。”

威斯康星州,拉辛县。

华华,眼镜和晓梦一行人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油漆味,显然喷漆步骤做得并不理想。进来后他们看见孩子们大多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休息,或者在工位上发呆,还有几个人散漫地游荡。看见华华等人进来了,负责人赶忙将孩子们招呼起来见领导人,但还是有几个孩子不肯起来,华华问负责人:“收割机的生产进度怎么样了?”

负责人面露难色,“我们还在努力尝试中。”

眼镜看出了端倪:“你们应该连第一步也没有完成吧?”

负责人含糊其辞:“我们每一步都做过了,只是拼装起来的结果不太理想。”

眼镜问道,谁是负责第一步生产子弹形转子的?

负责人指了指地上:“是地上躺着的那个。”

那个瘫倒在地上的孩子马上跳了起来,大叫道:“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难的任务!我调了好多次焊接温度,脱粒桶总是金属变形。单齿杆分离装置是完全没法安装的,我用平衡器试过好多次了,每次都是错位!

另外一个孩子也爬起来抱怨了,我是做谷箱的安装,一千多个焊接点!要好多人通力合作才能焊接成功,可是每次都有人拖后腿安不好!我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负责人表示,“其实我也不责怪他们,一台收割机有一万七千多个零件,我们连其中的一些大部件都无法生产出来,就算我们组装起来,我们还要安装液压管线,那复杂的线路我看着就挠头。就算这一切都做好了,根据美国孩子给我们留下的图纸,还要进行200多个测试步骤,而这些测试步骤我们没人会干,如果不测试我们没法确定哪个工序会出现问题。我是真的对这堆废铜烂铁没有信心了。还有收割机的核心,柴油涡轮发动机,我们向上游厂家催促了很久,但是他们也是一直拖延着。”

这时眼镜看到了一个孩子,当孩子抱怨的时候,他并没有上来搭话,而是继续手上的工作,快速地将零件一个一个焊接起来。

眼镜问道:“你在做什么步骤?”

孩子说:“我在做收割台螺旋的,这个部件是为了收割不同种谷物的可更换部件,这里面的门道可多了,玉米的,小麦的,红薯的都不一样。单是想象刀片切割不同作物让它们飞舞着落入谷箱的过程就足够开心了。。”

眼镜问道:“为什么当别人都在抱怨的时候只有你在工作?”

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我难道不知道情况么?我这里做得再好也没用,我们全工厂的进展不顺利。我再努力也只能看着我们制定的计划成为泡影,我只是想尽责任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而已。”

在回去的路上,眼镜说,“我觉得我们脱离了事物的发展规律了。美国孩子的技术太先进,我们不应该一开始就搞这么复杂的机械,如果有人教还好,但我们现在只能独立探索。我想我们可以从简单的机械开始设计,把最简单的零件组合起来,实在不行就退回上世纪50年代的康拜因收割机甚至一百五十年前的脱粒机,先让孩子们弄清楚收割机工作的原理,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开发小型的收割机,就像我们在国内用的一样,否则孩子们根本不知道他做的每个步骤有什么意义,他们也不会有动力去做这些事情。”

晓梦说:“是的,我们的孩子们根本就没有受到那么多教育,他们没有那么多体力和精力和专注度去完成完整的流程,他们之间也缺乏合作,我们前面看到,他们互相抱怨,推诿责任。”

华华说:“那也许我们可以把重工业先缓一缓先抓教育?如果没有接受适当教育,孩子们很难制造出高技术含量的机器。”

“不可以!”人群中一个孩子大声说道,他叫吕刚,是将军的儿子,他也是孩子国家武装力量的领导者。“二战时,T-34就是在斯大林格勒的拖拉机制造厂里生产的,如果我们造不出这些收割机,那我们也造不出坦克。美国孩子在交换领土的时候,虽然把他们的坦克都留给了我们,但是航母和飞机都用运送孩子的名义运走了。我们的飞机本来就不多,摔一架少一架,海军也在交换国土的旅行过程中被海浪拍翻了几艘,更不用说大人时代舰艇的建造都是以年记的,如果再不进行研发建造,将来如果美国孩子要侵略,我们怎么防守自己的海岸线?”

晓梦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工厂里的人抱怨发动机没有供应,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要让一个社会运转起来,每一个环节的工作都要有人做。无论是研究航天科技的工程师还是普通的工人农民。在超新星纪元初期就出现了一个危险的现象,超新星纪元初期孩子们在下班之后花费大量时间,在网络上用代码构造出了不可思议的摩天大楼,虽然代码的工程量巨大,但是孩子们还是乐在其中。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每一个孩子都选择把写代码当做自己的主要工作,那么谁去耕地?谁去维持电力系统的稳定?甚至连他们的辛苦劳作,如果没有服务器机房的维护,上游供应商生产出电脑的零部件,例如将显卡和CPU更新换代,以及更前面的晶片生产,硅材料的开采和提纯;这些孩子们的心血都将在系统的老化和意外事故中全部丧失殆尽。所以我们每个环节都要有人去做!”

大家争论不休,华华问道:“眼镜,你有没有办法?”

眼镜说,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在说出来之前。我想先问一下各位:“第一个问题,如果你们一直做同一份单调无味的工作,你们能坚持多久?”

华华摊手:“我最多坚持一周。我相信其他孩子也支持不了多久,你们在工厂里也看到了。”

“第二个问题,晓梦,你提到了各行各业的工作都要有人做,那么你怎么让合适的人到合适的岗位工作呢?”

晓梦说:“目前我还是按在旧大陆孩子干什么,我就让他在新大陆干什么。我们没有一套比较好的选拔机制。”

眼镜说,“第三个问题,你知道在我们原来的国家,国家的农村人口占多少比例?

晓梦回答,“这个我熟,大概4成左右。”

“那你们知道美国原先有多少农业人口么?”

“这个我知道,”张卫东说,“只有百分之二,我去德克萨斯奥斯丁调查的时候有负责人提到过这个数字。”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们的农业人口太多了。之前是因为子承父业的原因导致的,但是我们现在农业生产的粮食足够孩子们吃了。这些孩子大部分还困在自己的土地上从事农业生产,之前他们没办法流动是因为要留在农村生产足够的粮食。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把这些人解放出来也加入工业生产的队伍,那我们就有足够的工业人口去加速工业化进程。”

“说得有些道理,但是如果农村孩子们都到城市里,谁来耕种土地?特别是当农忙时间段,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否则粮食都烂在地上来不及收割了。”

“这也是我想谈到的关键点了,不仅是农村人口要流向城市,城市人口也要流向农村。这样才是公平的。我提出这个想法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前面提到过,孩子们对一项工作的热情度维持不了多久。所以我提出我的核心想法要给他们机会,让这种迁徙是每年或者每半年进行一次,由国家制定大方向,分配每一种职业需要的人数的规模,然后给每个孩子随机分配名额。这样孩子们可以品味不同职业之间的差别。”

“但是这样人口不断流动,我们没法在一个领域进行深耕了,而据我所知,很多领域是需要经验的。”

“这涉及到我想到的另外一个观点,如果孩子们在一个领域表现出了强烈的,希望终身都从事的兴趣,那么我们会允许他定居,以后以此为生。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在刚才在收割机制造厂表现出对制造业强烈兴趣的那个孩子?让他去做这个事情,比让其他人去做更加让人放心。如果一个行业非常需要经验,我们让大部分孩子做两三年,实在做不了的退出。这也解决了我前面提出来的问题,教师的孩子未必要做教师,农民的孩子未必要做农民。”

“可是工作之间的差别是很大的,有些工作乏味,有些工作很有趣,那我们应该如何处理?”

“很简单,如果有很多个孩子对一份工作产生了强烈的兴趣,那么我们就比较他们的成果,取其中效果好的孩子留任。一些实在没有人做的岗位,我们可以给予更多的玩的机会作为补偿。有一点要注意,对于维持国家运行的基础岗位,例如电力和运输系统,我们的改革可以放缓些。”

华华说,“我非常赞成眼镜的想法!”让孩子体会多种工作也能让他们深刻地了解到这个国家的运行机制,我们领导人也要有各行各业的经验,这种体验不是阅读下面人给我们的报告可以替代的。”

一个明显不愿更换工作的孩子用带有讥讽的语气说“那你们呢?你们这些领导人是不是也要受到这样的轮换?”他的父亲是一位著名作家。

“我们现在因为要统一调度这一切所以不好轮换。但是总有一天,如果有孩子在历练的过程中证明他们的才能胜过了我们。我们也会被替换。”

赵玉忠登上了火车,他不久前接受了国家的新政策,调配他去底特律当一名钢铁工人。他望着远处陪伴了他半年多的土地。这块土地从今天开始将由另外一个孩子来接管了。他不厌其烦地告诉新来的孩子每块地的优劣,种植作物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收割。接收的孩子为了感谢他,给他立了一块小标牌,作为证明他来过的标记。

他又想起他爷爷和他告别,去终聚地等待死亡前的情景。当时爷爷已经全身水肿,费了好大劲才说出一句话:“不能让土地荒废了。”随后在爸爸搀扶下坐上了去终聚地的汽车。来新大陆后,他曾经把堪萨斯平原当成自己的家,在一片柔媚的湛蓝下,他经常在内心有一股原始驱动力让他在这片金黄色的麦田里奔跑,当他跑累时,他会躺下望着麦田体会丰收的喜悦,他在这里流汗,他在这里收割,他完全拥有这块土地。但这一纸命令下来,他变成了钢铁工人,现在他又一无所有了。难道人生就是一段又一段的流浪,什么地方才是归宿?

火车渐行渐远,他在铁轨的轰鸣声中缓缓睡去,在睡梦中,中央大平原一直蔓延到世界的尽头,延伸到家乡河北的那块小麦地,他又见到了老家在冬天暖暖的阳光下被犁得整整齐齐的土地,爷爷那典型的庄稼人的脸,再次告诉他:“不能把土地荒废了”。但当他第二天上午到达底特律工业区,见到高耸的烟囱,锈迹斑斑的工业厂房,露天堆放的铁砂时,他知道他的田园牧歌生活结束了。

在中国的历史上,人口迁徙等经济活动给国家带来了深远的影响,水利设施的修建和水稻种植技术的成熟使得经济重心从黄河流域向长江以南迁移。改革开放后,随着对外贸易,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展,人口进一步从北向南,从内陆到沿海,从农村迁移至城市。这种迁徙的规模已经非常庞大了,与同时期美国对比,80%的居民最后选择工作的地区是离出生地不足100英里的地域。

但在新的纪元里,这种人口流动的规模性更加惊人,原本孩子们是按照省份进行移民的。在新的政策下,孩子们因为工业生产的需求再次进行移民。中部和南部的阿肯色,阿拉巴马,密苏里,德克萨斯,密西西比等农业州的农村孩子大量移民到了北方的俄亥俄,宾夕法尼亚,密歇根和伊利诺伊成为产业工人。这种孩子们定期流浪的活动,在之后的历史上叫做候鸟迁徙。至少在迁居到新大陆的第一年中,孩子们是乐于服从命令的,这种方法也被证明是有效的,要完成工业化的一个前提是足够的人口,虽然孩子们没有受到过足够的教育,但是只要有足够多的人,给他们足够的试错机会,他们总会成长成合格的产业工人。

这种新的社会实验也只有在超新星纪元才能够达成,在旧时代,大人们因为经济报酬的缘故,会让自己的后代从事能够赚钱的少量行业,并不断提高进入这些行业的门槛,这个因素和土地兼并一起导致了阶级分化。而在超新星纪元,孩子们的财富一开始差别没有那么大,也没有意识到要让后代继承土地和财富,他们的年龄也注定了他们对新的分配方式感兴趣,所以很乐意地就接受了这种安排。

这个社会实验最难的一点是分配调度,分配者需要对社会有着深刻的了解,知道不同行业需要多少人,而超新星纪元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有这方面的经验,分配者完全是根据下面的报告来做一个粗略的计划。幸运的是,把农业人口变成工业人口这个方向对了。这种分配体制类似于计划经济,但也不完全是计划经济,因为孩子们在经过半年或一年后是有选择的自由的。这种体制在新大陆的第一年确实起到了效果,至于以后,由于本书是编年史作品,我会在后续章节里继续描述。

战争的年代已经结束了,这新大陆的第一年最重要的是经济活动。在人类漫长的三千多年历史中,只有227年是没有战争的。但是没有一天不在进行经济活动。在国土交换游戏开始的第一年,中国孩子的国家像一个大机器一样轰隆隆地运转。在新政策下,孩子们的经济得到了快速复苏,总体而言,进展还是令人满意的。得益于超新星的辐射,孩子们在农业上取得了丰富的成就。轻工业也能保障基本供给。在重工业中,孩子们也能把采集工业和大部分原材料工业运转起来,在孩子们的努力之下,一些最简单的机械也能够生产出来。但是在具有复杂制作流程的工业和高精尖工业上,孩子们没有取得多少成就,要组装出机密的工业仪器需要很多基础的科学知识,严格的检测步骤,大量试错经验。到目前为止,孩子们造不出特殊钢材,超音速飞机和主战坦克的制造对于孩子们来说更是如神话一般。幸运的是,全世界的孩子在这方面都好不到哪里去。

这一切进行得实在是太顺利,顺利到让掌握国家的小领导们产生了错觉,觉得人生就该是如此简单的。

“我觉得,美国孩子是不是真的疯了。”晓梦说,“这么丰富的自然资源,即使我们的孩子不太努力,也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更不用说我们原本就是一个以勤劳著称的民族。我原来还以为生活会很不顺利,但现在看来,基本的粮食,电力,水资源供应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孩子们也有闲暇时间去学习和玩耍。我是真的难以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交换。”

“我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眼镜说。“我和沃恩交谈过,他绝对不是一个会因为一时激情而做出突兀决定的人。真正能打动他的只有他们民族未来的命运。他这样做肯定有什么特殊目的。”

“可是是什么原因呢?”

眼镜摇了摇头,用无奈的眼神表示他并不知道。这一天是超新星纪元第4年1月8日,是抵达美洲大陆的第一周年,之后每一年,孩子们都会举行盛大的庆典,正如原来的美国人用感恩节庆祝五月花号抵达美洲。此刻他们正站在纽约的帝国大厦102层观景台上,曼哈顿全景尽收眼底,冰冷幽深的哈德孙河河水缓缓流向大西洋,在离开祖国时,他们在大连港也曾经这样凝望大海,可是海不再是这片海,洋不再是这片洋,洋的对面也不是他们曾经憧憬的亚美利加,而是未知的欧洲大陆。观景台上的小号手们用厚重的铜管吹响了新大陆交响曲的第二乐章,音乐是不分民族的,有的孩子忍不住呜咽。德沃夏克也曾在此驻留在码头,看着轮船进进出出,久久凝望着离去的轮船消失在地平线,和船长和水手们攀谈打听故乡的情况,想念波西米亚的亲人,兹罗尼斯的钟声,维索卡银矿的矿工和广场上洁白如雪的鸽子。

德沃夏克是幸运的,这个在艺术家中难得一见有着美满婚姻的捷克作曲家至少还有机会回到自己的祖国,爱人的陪伴也不会让他太孤独。可是孩子们呢?他们看不到回去的希望,就算能回去,那里也没有他们的爸爸妈妈。国家是国和家组成的,家已经没有了,那么国又是什么呢?这种无家可归的感觉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萦绕在孩子们心头。

在超新星纪元开始后的很长时间,人们惊讶于这群失去爸爸妈妈的孩子的精神从来没有崩溃,这并不难解释。一个人遇到重大打击时,会选择性地遗忘它,来避免它对自己的伤害。等到多年以后,一行文字,一件饰品,一首音乐带他回到那段时光,他会忍不住潸然泪下。在新大陆的前几年忙碌生活让孩子们忘记了这一切,在他们安定以后,心理上的恐慌会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在几年后,和其他因素一起演变成剧烈的社会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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