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斗 第四

山中绿树成阴，泉水淙淙，风景优美。

这墓地选了个风水宝地，李莲花在他师父目前絮絮叨叨，清斐没走太近，只在不远处的树脚边抱着剑站定，风拂白衣，远处看出，颇有一番仙人之姿。

清斐闭了眼，将头倚在树上，脑中暂且放空了些，沉溺在李莲花低沉的嗓音中，他温声细语，像在和老友谈话，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和着山林中偶尔打破静谧的鸟叫声，煞是好听。

听至一半儿却陡然睁开眼睛，连眉头也微微蹙起。不为别的，只为他一句“等找回师兄，便将他葬在您的左边儿，不久之后，也托人把我葬在您右边儿……”脑子里嗡嗡的，后边儿的话语清斐便再没听真切。

她知晓李莲花时日无多，最多只余两年，想到这又不由地攥紧了手指，久未修剪的指甲刺进掌心之中，留下深深浅浅的印痕。

罢了，生死又如何，等她报了家族之仇，同他合葬了便是。

“走吧。”李莲花不知何时已经移步到了她身边，风送来他的声音，缠绕在她耳廓之间。

清斐没动，出言叫住了刚挪了几步的李莲花。

“李莲花，以后，我便与你合葬在这，可好？”

李莲花听了这话，顿时调转脚步，面对着清斐，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怒意“胡闹！你才多大，又如何懂得这死字的意义！”

清斐闻言沉默了片刻，再回复他时，声音也低沉了些“我比任何人都懂。”

片刻之间，沉默的人变成了李莲花，是啊，她的的确确比任何人都明白死亡的意义，一夜之间，她便懂了。

李莲花语气柔和了些，“对不起，但此事不许再提。”

留下这句话，便不再等清斐的回答，独自下了山。

等回到了莲花楼，李莲花还是一言不发，没有同清斐说一句话，清斐自知他心中生气之处，只默默跟在他身后，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李莲花在灶房里忙来忙去，忙着做这晚饭，却突然感觉到袖口传来的拉力，他不看也知道是谁，清斐惯爱做这些小动作，扯扯他的袖口，捏捏他的手腕诸如此类，包括上次捧着他的脸……怎会又想到此处，李莲花摇了摇头。

只是这次的动作幅度更小了些，颇具讨好意味，耳后传来甜丝丝的声音，带着些她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娇嗔“对不起嘛～”

边说着，又拽着他的衣袖摇来摇去，尹然一副撒娇的模样，我见犹怜，眼中盛满了水光，大有一副不原谅她就会哭出来的架势，那还有平时那副医仙清斐的端庄稳重。

李莲花叹了口气，败下阵来，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清斐的额头，温声说道“下不为例。”

“好！”

清斐确实答应他不再提起此事，可她只说对不起，却半分没觉得自己错了，此事她十分认真，并且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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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听闻朴锄山一事后，清斐与李莲花便分开打听些消息，约定好在桥头再见。

等清斐刚到桥头时，却发现远处方多病气鼓鼓离开的背影，她走到李莲花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两人皆身着白衣，倒也称得上一句般配。

“怎么？被他抓包了？”清斐眉眼间的笑意藏不住，有些幸灾乐祸，谁让他扔下人小朋友就跑。

“这小子，一心就想查案，不说他了，你那边如何？”

清斐也立刻正了神色“是打听到一些，与这一品坟有些关系，而且这卫庄似乎是打算开席，开的就是这一品坟的席。”

联想到刚刚方多病与他的谈话，李莲花点了点头“看来得去这卫庄吃一吃席了。”

李莲花作势就要走，清斐连忙把他扯了回来“等等。”

“怎么了？”

清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这么去可吃不了席，你想用个什么名头？”

李莲花自然知道她所说的名头是个什么意思，勾了勾嘴角“早年救了那素手书生，如今他已身亡，借他名头一用倒是未尝不可。”

清斐重新勾起笑意，这次笑得更甚，看呆了几个路人，眉眼弯弯，有些像精明的小狐狸“我可是听说这素手书生与他娘子白水仙一道半路出家，下斗向来形影不离，这只来一个素手书生，说不过去吧，你说呢？”

言语中的含义无需多言，李莲花自然知道清斐的意思，李莲花这个老狐狸又一次败给了这只小狐狸，只能闷声嘀咕“什么都瞒不过你。”

清斐笑靥如花，挽住李莲花一只胳膊，又是一阵她身上的槐花香袭来，李莲花这才知道，那一次闻见的槐花香是她身上的味道。

“走吧，相公～”

一句相公叫的千回百转，倒是教李莲花红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