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遥相许

“老帅！老帅！出大事了！”

一大早丰宝玉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找帅家默，拽着人就往自己家里走，正在喂猫主子的算呆子还没有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被人拉到了大街上。

他只能抱着猫跟着人走，“宝玉，你家的账我昨天已经盘好了，可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丰宝玉：“你还真是个算呆子，现在哪里还管什么账，现在要管的是你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帅家默停下看着一脸着急的宝玉，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宝玉这才放手给人解说了一下他现在的情况，“哎呀你昨天不是救了个落水的姑娘嘛？”

帅家默点点头，但依然不解，他只是不想有人再死在他面前，那样他会伤心。

宝玉看了看周围，特意凑近在老帅耳朵前说，“你昨天把人家姑娘救上来，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两个人……”

“已然有了肌肤之亲了……”

帅家默这才有了些反应，眉毛皱在一起，他明白了些什么，又好似什么都不明白，“可我只是救人啊。”

宝玉赶紧拉过人，示意对方这还是在大街上，这种有关女儿家清白名节的事，要慎言，只能又拉着人往家里走。

“可是我真的没有！”

“好了好了，知道你没有我们回去说！”

丰碧玉看着这手中求救的信，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嫣然是个好姑娘，只是怎么就遇上了这种家人，虽说她爹也续了弦，可是有她在，那后娘就别想欺负自己和宝玉 。

嫣然不同，他爹给她娶了后娘，从前陆老爷在还好，那宋氏不敢太过猖狂，陆老爷不在了，那宋氏还生养了个儿子，自此对这原配生下的孩子动不动就是磋磨打骂，说嫣然是扫把星，克死了亲娘不算还要克死亲爹，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一个大小姐过的还不如外面普通人家的女儿，完全是当丫鬟使，不，还不如丫鬟。

“一个女孩儿能碍你什么事，竟巴不得她拿白绫了断……”说不定那落水也是他们做的意外……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这下难了，不过若是算呆子能救嫣然出火坑……”

丰碧玉认真思索片刻，眼睛一转，“有了。”

“姐！姐！老帅来了！”

正好宝玉带着家默到了，丰大掌柜立刻迎上去，从头到脚将人细细打量了一遍。

丰宝玉看着自家姐姐嘴角那精明的笑，咽了咽口水，“姐？”

丰碧玉：“呆子，你要媳妇不要？”

帅家默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只是救了一个人，就要搞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的，当然他也不会想。

他要摇头，碧玉姐又说，“你放心，这婚事的一切我给你包了，你只要点头说当这个新郎官就好！”

他还是摇头，还是说那句，“我救了她，只是不想有人死在我面前。”

宝玉这时拉着他问，“那你抱没抱人家姑娘？”

帅家默回想着昨天的事情，点了点头，“她没力气，都要昏迷了，我只能把她抱上来。”

宝玉又问，“那你看没看人家姑娘的身子？摸没摸？”

丰碧玉瞪了一眼弟弟，让他注意说话，宝玉讪讪。

帅家默又想，昨天那姑娘呛着水，在水里挣扎的时候早就把衣服弄乱了，偏又夏天，衣着都单薄，水一弄湿……

“我……我有把我衣服给她披上。”

丰宝玉：“那你还有在人家姑娘面前脱衣服了？”

“好了好了，”丰碧玉打断了宝玉，看着帅家默把头微微低下，问道，“呆子，你算学好，说说昨天岸上有多少人？”

那条河本就是大家平日洗衣的地方，虽是下过场雨有溺水的风险，仍有些人在周围做事，且那姑娘在落水时也有呼救，等他路过跳水到把人救上来，周边早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帅家默仔细回想，“有二十三人。”

丰碧玉对着这呆子叹气，“家默，知道你是好人心善只想救人，可是，这二十三人都看见了你与嫣然那样……”

“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艰难，我如此年岁不嫁人一心管账常年都少不了风言风语，更何提昨日那样的情况。你救了她，这是一件顶好的事，可是现在却因为那二十三个人都看见了，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就不是简单的救人了，它更有关一个女子的清白和生死。”

帅家默抬起头看着一脸认真的丰碧玉，他不明白，又好像有些明白。

“家默，这种事情不公平，对你不公平，对嫣然也不公平。嫣然要是不嫁给你，她要么被送去庵里，这还是好的结果，要么就是被她那狠心的后娘一根白绫了断 ，或者更严重开宗祠请长老用家法把嫣然沉塘，说她不贞毁了族里所有女子的清誉。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家默，你不救她，她是死，你救了她，她可能还是死。”

与此同时陆家，宋玉柔坐在大堂前看着那地上的一主一仆，满眼的嫌弃恶毒，原本美貌的一张脸生生是一副蛇蝎的样子。

“扫把星就是晦气，你要是掉水里去见你娘也好，偏偏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带坏你陆家的门风，休说我恶毒，要是你爹活着，也不会说我什么，你自甘下贱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和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羞不羞？你爹的好名声都要给你带累，族里的女孩儿以后想议亲都要被你的丑事给妨碍！说不得还要毁了我儿的前途！你一个做女儿做姐姐的，总要为了你爹你弟弟考虑，也要为了族里的女孩儿考虑，我给你留脸了，就自己了断吧。”

地上的人儿虚弱不已，强撑着靠在丫鬟小满的身上，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没有……”

小满也哭着求情，“太太，太太你放过小姐吧，小姐她是清白的。”

“清白？”宋玉柔冷哼一声，自然是什么话恶毒说什么，“那她房里的那件衣服是谁的？私相授受，不知检点！一副娼妇样！”

陆嫣然从醒来没多久就被人拖着跪家法又到堂前问话，那宋氏一盆一盆脏水泼下来，让她百口莫辩，“那不是……不是的……”

“还做出这一副娇娇弱弱的勾栏样子，是给谁看！你既然自己动不了手，那我就帮你，来人！把那个贱婢拉开，送大小姐清清白白地上路！”

下人们闻声而动，已然不是第一次替太太做这种事了。

“小姐！小姐！你们放开我！小姐！”

陆嫣然拼着力气挣扎，一双眼看着那堂上的人，“你不怕，咳……你就不怕这天理王法吗！不怕我爹他……”

像是被踩了尾巴，宋氏走到陆嫣然面前就是一巴掌，“别跟我提你爹！我养你这么大已经很对得起他了！要你死的，不是我，是这世道，说天理王法我也占着理，莫提你的清白有损，就算我说你被救上来后不治身亡或者自己羞愧不已了断，外人也指摘不了我什么。”

“继续，送小姐上路！”

白绫已然缠上，纤细的双手想用力将这枷锁拉开，却被人死死束缚着。

“少费点力气吧。”

“小姐！小姐！”

小满想去救自家姑娘，却被人狠狠按着，头上都被磕出了血痕，嫣然用尽力气想再看看那小姑娘，却被那颈上的压迫逼着脱力，难道，自己就要这么结束了嘛，那这么多年的隐忍算什么……爹爹的死又怎么办……

渐渐的外面的喧嚣好似与她无关，只剩痛感和无力感……

她不要就这样结束……却偏偏一双眼越来越重，呼气也越来越困难，在要失去意识之前，她想往下一倒，碰到的却不是那冰冷坚硬的地板，是一个有些熟悉的怀抱……

她在闭眼之前，朦胧之间，看见了一道疤，不知怎么想起了那年元夕父母带着她看过的火树银花，她想伸手触碰，最终又是无力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