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云娇的屋门被轻轻推开,寒光乍现,有人一步步逼近床榻。
突然,“唰”地一声,方多病的机关将那人困住,烛光一盏又一盏地亮起,几人从角落中闪现,看向了不速之客。
竟然是玉穆蓝!
玉穆蓝不耐烦地从绳索中挣脱出来,悄然将匕首收回袖中,而后先发制人道:
玉穆蓝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武鸢之自然是请君入瓮。
玉穆蓝什么?
方多病是你要杀了云娇。
方多病你就是害死玉秋霜的那个人。
玉穆蓝佯装无奈般叹了一口气,掺杂着虚伪的假面满是疑惑不解:
玉穆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玉穆蓝我不过是担忧云姑娘的病情,过来探望她。
李莲花哦~
李莲花云娇姑娘神志不清已有两日,你现在才来呀。
李莲花是怕她口无遮拦说错话吧。
玉穆蓝请注意你们的言辞,莫要忘了你我的身份。
两方僵持之际,武鸢之悄然回头,顺着脚步声望去。赤色回纹点缀着玄色长袍,柔和烛光落在玉红烛的剑上,突然有了几分冷意,她疾步走进屋内,厉声说道:
玉红烛深更半夜的,到底有什么事?
方多病玉夫人来得正好,杀死令妹的凶手就在你眼前。
玉穆蓝自然不承认,他一边摇头,一边无辜地说着:“夫人,是误会”。
玉红烛在方多病和玉穆蓝之间犯了难,那微微晃动的红珠彰显了她的犹疑,她用剑柄指着云娇,冷声说道:
玉红烛不是云娇干的吗?
李莲花这云娇姑娘只是为了帮城主的忙而已。
玉红烛的目光落在云娇身上,她紧握手中剑鞘,不可置信地说道:
玉红烛云娇帮…玉穆蓝的忙?
云娇之所以会帮助玉穆蓝,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有私情,云娇的那一句“心系明珠情难解,华花飞絮惹相思”就是证据。
听到熟悉的诗句,玉红烛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那不可置信的询问中也多了几分隐隐约约的不悦:
玉红烛这诗难道不是写给…
李莲花不是写给宗正公子的对吧?
月光与烛光的交界处,宗正明珠的身影被一点点晕染开,他望着薄怒的玉红烛与略带打趣的李莲花等人,彬彬有礼地说道:
宗正明珠明珠含义诸多,在下不敢独美,还闻先生详解。
余光中,宗正明珠背着一只手,挺拔地站立着。李莲花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解读起了诗句。
“心系明珠”只是断章取义,这“华花飞絮惹相思”才是云娇心之所向。
华花与飞絮,皆是随风而去的蒲公英。
扈江蒲家以蒲公英为家徽,而云娇手腕处,亦戴着蒲公英的花坠。
玉穆蓝入赘玉城前,恰巧姓蒲呢。
闻言,玉红烛快步走到云娇面前,扯开她的袖子,果然,云娇手腕处有一只坠着蒲公英的金镯子。玉红烛怒火中烧,一把拽过花坠,用力地掷向玉穆蓝:
玉红烛原来她惦记的是你呀。
玉红烛蒲穆蓝,我被你们在眼皮子底下糊弄。
玉红烛你们蒲家的念想还没放下呢。
金光闪闪的蒲公英花坠划过玉穆蓝的脸颊,沾染了一抹暗红,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而后钻进了昏暗的角落中。
薄薄的伤处,配上嘴硬的玉穆蓝,当真令人嫌恶。方多病拍了拍手,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一处。
落在直柃窗的身影一点点放大,原来是青泠拿着两个皮影,远远望去,完全分辩不出是人还是皮影。
其中一张皮影是在小棉客栈找到的,凶手正是利用皮影制造出了鬼杀人的戏码。
巧合的是,另一张相同的皮影,是在玉穆蓝的书房找到的。
李莲花蒲家有一招绝学叫做浴火千变——浴火千变,可百里控丝。
李莲花蒲家的这门绝学你拿去杀人,这祖宗不会含恨九泉吗?
李莲花轻飘飘的语气中满满都是嘲讽,玉穆蓝恶狠狠地瞪着李莲花,咬牙切齿道:
#玉穆蓝你们不过是挖我的旧事,故意栽赃陷害罢了。
玉穆蓝深呼一口气,似是将自己被冤枉的委屈压抑了下去,他的眼中溢出点点泪珠,可怜兮兮地望着玉红烛:
#玉穆蓝夫人,我与秋霜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她?
#玉穆蓝好,就算是我杀的,我远远抛尸就好了,何苦做什么鬼杀人的戏法,白白让尸身暴露呢?
回到了武鸢之曾经提过的问题,李莲花淡淡一笑,望着玉穆蓝的假面,平静地说道:
李莲花你当然有理由了。
气氛重新变得紧张起来,在李莲花轻缓的声音中,杀人动机被一点点揭露。
扈江蒲家因先家主的赌债而一夜之间覆灭,蒲穆蓝非但没有引以为戒,反而受其影响,好赌成性,输光了所有家产,只能入赘于玉城。
然而,已成为玉城城主的玉穆蓝不改旧习,依旧流连于各种赌坊中,滚滚债务,让玉穆蓝不得不在守住玉矿的同时,作假还债。
不巧,玉城所有的财产,玉秋霜也占了五成,按规矩,若玉秋霜失踪,那这些矿产也仍然是她的。
唯有证明玉秋霜已死,玉红烛才能全部继承,而玉穆蓝也就有了更多可以做账还债的机会。
这也是玉穆蓝杀死玉秋霜后,不将尸体掩埋,反而费尽心思让众人发现的原因。
李莲花我说蒲穆蓝,我猜对了吧。
#玉穆蓝你血口喷人。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玉穆蓝的否认已无甚意义了。方多病从怀中拿出厚厚的账簿,递给了玉红烛,而后看着骤显慌张的玉穆蓝,讥讽地说道:
方多病蒲穆蓝,这方圆百里的赌坊,怕都是被你欠遍了吧。
原来李莲花让方多病打听周围赌坊的账目,就是为了这一刻。方家钱庄遍地,让他来找玉穆蓝的账目,简直是易如反掌。
玉红烛翻看着账目,怒气一点点显露出来,她丢开累赘的纸张,一巴掌甩在玉穆蓝的脸上,怒斥道:
玉红烛蒲穆蓝,我以为你入赘我家,早就改掉了那些恶习。
玉红烛你竟敢为了钱财,害死我妹妹。
玉红烛不将你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之恨。
玉穆蓝捂着红肿的脸颊,眼中闪过些许的惊惧,血腥味溢出,他依旧嘴硬道:
#玉穆蓝夫人,冤枉,我没有啊。
方多病瞥了一眼玉穆蓝的假面,嫌弃地移开了眼睛,冷哼着说道:
方多病冤枉?你没有?
方多病玉城主当真是不留一丝后患。
不管是与云娇的私情,还是因赌债而杀人,玉穆蓝的确没有留下过多的破绽。
他与云娇在小棉客栈演了一出鬼杀人的戏码,成功将玉秋霜的尸身暴露。而后,他又趁着夜色引火烧尸,以掩盖玉秋霜死在玉城的真相。
然而,玉红烛提前赶回玉城,从火中抢回尚未完全烧毁的尸身,玉穆蓝的毁尸灭迹之策才惨遭折戟。
方多病可惜啊,玉夫人,你怒火中烧,将小棉客栈的护卫全部杀害,让他们永远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方多病你这么不把护卫的性命放在眼里,岂知又正中凶手的下怀呢?
方多病的义正辞严,一句句敲在每个人的心中。这诡谲的沉默中,玉红烛是否有过一丝的后悔……答案,没有人知道。
包在帕子里的碎玉和游丝夺魄针被递到了云娇面前,武鸢之看着疲惫消瘦的云娇,轻声说道:
武鸢之云姑娘,这是玉穆蓝第二次要杀你了。
武鸢之这样的人,真的配得上你的爱和维护吗?
武鸢之在小棉客栈,那一记游丝夺魄针,是靠玉二小姐送你的暖玉才挡下的。
武鸢之是她在庇护你。
武鸢之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微不可觉的哭腔,李莲花轻轻叹了一口气,缓步走上前去。脚步声停住的瞬间,武鸢之的后背被人轻柔地拍了拍,她僵住的片刻,李莲花平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李莲花云姑娘,你该还玉二小姐一个公道了吧。
云娇的眼神一点点清明起来,她颤着手接过碎玉,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坠下。呜咽声中,云娇哀切地说道:
云娇是…是我错了。
原来,是玉穆蓝以好奇为由哄骗云娇从兵器库中拿出游丝夺魄针。回想起来,也许在那个时候,玉穆蓝就对玉秋霜起了杀意。
云娇摩挲着暖玉,渐渐坚定了决心,她愤恨地瞪向玉穆蓝,哽咽着说道:
云娇玉穆蓝,你该承认了吧。
玉穆蓝深呼一口气,垂眸的同时握紧了双拳,倏地,他睁开眼睛,从袖中射出几记游丝夺魄针。
暗器来势汹汹,玉红烛和宗正明珠齐齐躲闪开来。剑鞘挥舞间,意气风发少年郎——方多病击落了最多的金针。武鸢之将手中的游丝夺魄针甩出,击落对面金针的同时,攻向了正在破窗而逃的玉穆蓝。
冲撞后的游丝夺魄针没有够到玉穆蓝的死穴,但贯穿肩颈的疼痛,也让他凄厉地哀嚎了一声。
玉红烛和宗正明珠顺着血迹搜寻起了玉穆蓝,方多病紧随其后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李莲花,淡淡地说道:
方多病武功不济小心点吧。
刀子嘴豆腐心的方多病渐渐远去,武鸢之哑然失笑,打趣地看向李莲花。李莲花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浅笑着说道:
李莲花走吧~
烛光一点点暗去,清浅的月光下,丑陋与罪恶,都将在此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