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那二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忙不迭从阁楼上小跑了下来,串子也起身,拿了跟鸡毛掸子,这扫扫那扫扫,好像在忙碌,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忙。
那二人从阁楼上下来,对视一眼瞧着忙忙叨叨找钱的玟小六,嘴唇张开合上,像是还没构思好怎么说。
玟小六找了半天,终究是在桌子底下找到了黑布缝制的钱袋子,从里面掏出几锭碎银子,刚一回头,却正好和支支吾吾的二人四目相对。
春桃六哥……
玟小六应了好几声,忙上前去。
春桃我家里还有点事儿,要先走了。
玟小六眼珠子在春桃和麻子之间滴溜溜地转,表情微妙,些许不自然。
玟小六噢,家里还有事儿哈。
玟小六笑着没话找话。
玟小六那你忙你的,以后常来玩儿啊。
几锭银子在他手里骨碌来骨碌去,依依便是瞧着这场面,脚趾都要抠出一座清水镇了。
春桃欲言又止,一双手搓着袖子,瞧了眼小六又瞧了眼麻子,终究只是和依依也道了个别,什么也没说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回春堂。
玟小六慢走啊!
临走前,春桃还回头又瞅了麻子一眼,满脸的含羞带怯,饶是连依依这个外人都看出了端倪。
串子止不住地笑,小六带着“哟哟哟”的目光打量着麻子,直瞅得麻子低下了头。
玟小六把碎银递给了依依。
玟小六给,依依姑娘,下回还得麻烦你,要说药草啊,还是你这的好。
依依接过碎银。
依依没问题,六哥需要什么和我说就成。
玟小六这几日地黄用没了,麻烦你再帮我带点儿。
依依爽快应了下来,随即站起身背起药篓打算离开。
老木小六。
老木今日的诊金比往日多啊。
玟小六收拾着案台上的草药渣子。
玟小六早点铺那兔子精生了一窝兔崽子,多赚了点儿。
老木笑开了花,手里拿着铜板儿宝贝似的捧着。
玟小六看来老天都知道咱们家麻子要娶媳妇儿了,都跟着帮衬呢啊?
依依还没来得及走,随着串子一起笑。
玟小六倒是让依依姑娘见笑了。
依依摇了摇头。
依依哪有,到时候麻子哥娶媳妇儿我定是要来讨一杯喜酒的。
这回满屋子大男人都跟着笑,好像麻子已经子孙满堂了似的。
……
待出了回春堂,依依又绕回了清水镇东边,清水镇地界不大,但卖东西却也是有几分讲究,东边以吃食为主。那卖猪肉的老屠户都认识依依了,几锭碎银,称了高高的几斤肉,卖菜的老大娘还多送了依依两颗白菜。
孩子瞧着就瘦,年纪也不大,就出来帮家里分担,街上的小摊小贩年纪大一点的大多都把她看做自家孩子,是真正的给了不少恩惠。
依依正如往常一样买完东西打算回去,却无意路过街边一家铺子,仿佛是新开的,里面两个男人忙忙碌碌装点着,其中一人蓝色长裰,灰白色的长布挂在肩头,瞧着有几分面熟。
此刻左手一个木架子,右手一个簸箕,将其放到了院子中。
待其走近后,依依定睛一瞧才发现,这不就是街上那不长眼睛的贵公子吗?
他们这是打算在此开个铺子?
依依方才的气还没消完,只是念着玟小六跟她说过的话,还有已经不早的日头,白了那人一眼,没作理会。
来日方长,有他受的时候。
……
日头渐落,依依用剩下得了两个铜板买了两个素包子,边往山上走边囫囵吃着。
辰荣军与西炎军作战失败后,便退居到了清水镇东边的山上,这几年又逃避着追杀,又没什么经济来源,生活一直拮据得紧。
相柳并不经常待在军营练兵,她一年到头总有那么几个月见不着他,在这几个月,她总会偷偷下山,背着相柳采些草药维持辰荣军的吃食。
依依自记事起便跟着相柳养在军营,她精通一手木系法术,却不知这法术是怎么习得的,只当是天生。她唤相柳一声师父,相柳在军营时也确确实实有教她东西,因此采草药与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她灵活手巧,还很通兽性,山间的野兽都神奇地很喜欢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依依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过法。
日头渐渐落下,落日余晖照在依依身上时,辰荣军领地的营帐也出现在了她眼前,看守的小将士见了她,忙上前帮她拿东西。
见着背篓里的猪肉,将士们一个个目不转睛,仿佛口水就要在下一秒流出来了。
“依依姑娘,今天又有猪肉吃啊!”
依依让小将士将食材放进专门作厨房的营帐。
依依今天赚的不少,猪肉多买了几份,不够吃我过几日再下山买。
小将士们欢呼雀跃,有些年纪小的主动帮依依打下手,去溪边舀了几缸水。
大火燃起,将切好的猪肉和白菜放进开水里煮,撒上调味料,把练兵场里的将士们香得犯迷糊。
依依盛出了一份,专门留给年纪大了的辰荣军士,他们有些都是随着赤忱征战过沙场的英雄,平日里相柳都要多几分敬重,依依便也有样学样,多照顾了几分。
相柳便是这样,有情有义有家国。
依依不知道在他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事,但她知道,他认定要做的事,一定是对的。
她见着满山的将士们都吃饱蚕足后,丝丝缕缕的满足感从心间涌上。
算是帮上了他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