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镖局,滨海而设,威名远扬。也许在更远的过去就已成立,历史悠久,根基深厚。
与七大漕帮一样,在江湖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镖局与漕帮同为运输组织,往来密切自是常事。
“威远镖局?威远镖局怎么也来了?”有人已经意识到不对,这样多的大人物云集于此,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四顾茶会吗?
“有人让威远镖局送镖吗?”“送到四顾茶会来了?奇也怪哉。”
方才叫嚣的“惯偷”郑西远顿时噤声,奈何镖局首领并不轻易放过他。
蒲镖头挥手让镖师抬上镖箱,继而面向郑西远,威严的面容显出几分薄薄的怒色,似乎因为彼人的信口开河而发怒。
“当年漕帮汇集四顾门,你那偷盗的本事竟也敢使到四顾门的地盘来。你苦苦哀求说不会再犯,李门主宽恕了你,却没想到在今日做了一条反咬恩人的狗!”
“数十年前,你就应该死在少师剑下!岂容你苟活到今日!?”
仿佛被勾起了极其不堪的回忆,郑西远突然大叫起来:“住嘴!住嘴!那不过就是一根簪子而已!”
话音方落,石水已耐不住飞身而来将他点住,后对方多病和蒲镖头感激地点点头。
赫赫威名的威远镖局都如此说,众人疑虑顿消,恍然明白这场四顾茶会的真实意图,心中不由对肖紫衿小人行事暗暗唾弃。
兴许这惯偷也受他指使,至于他所说的“郭坤因救命之恩歪曲事实”,更是立不住脚。
红尘录揭示真相,自然不是只发一通告示,用文字无故给人定罪,而是确实有充足的证据。
假象在于单孤刀的死,那如果死人并非死人呢?
万圣道明面上的主人是封磬,逼出幕后之人的法子要唐周说还得靠郭坤。
郭坤简直是照料到了单·不敢见人·孤刀的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凭借发达流通的情报,记录着单孤刀的一言一行,每日行踪。
单孤刀是消失了,又不是真的死了,怎么可能做到不出行不见天日只龟缩在阴暗的角落?
然后此后单孤刀每一次的出行就变成了——
甫一出门,就有不知名人士指着单孤刀的鼻子骂“乞儿”“薄情寡义”“输不起”,当事人每每一脸懵,根本不认识那些人;因盟中事务上街,被几个小孩妇女追着扔鸡蛋菜叶。
明明盖着严实的黑色斗篷,怎料那些人似乎能够透视一般,几乎是他暴露在阳光下的第一秒,无数目光纷至沓来,直叫人脊背发麻。
且夜夜梦魇,梦什么呢?
梦到四顾门枉死的五十八位弟兄字字句句誓要夺命,梦到剥下面皮替代他的百川院院主化作厉鬼,梦到那天下第一的李相夷白衣泣血、少师铮鸣,戾气丛生。
让他活得像惊弓之鸟。
蒲镖头同样有备而来,那成片的镖箱不是摆设,里头堆放着密密匝匝的书卷,那上面写了什么呢?
是一比一复刻的万圣道十年来的账本,万圣道里里外外的地形构造图,甚至万圣道上上下下人员的家庭身世、何时入万圣道、分派职务的记载等等。
这是把人老底都揭穿了,证据确凿,再无回旋之地。
方多病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他拱了拱唐周:“还有这事呢?这惯偷偷东西偷到李相夷头上来了?簪子……”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唐周不语,目光与蒲镖头相汇,微微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若他亲自出面为李莲花正名,绝对会因身份与相貌有所争议。纵李莲花以年龄之说堵住悠悠众口,可他又怎会给旁人留下任何把柄,惹人诟病。
他不会让这些——成为攻讦李莲花的利器,即便其中错漏聊胜于无。
一个人的势力,太过单薄,与其舌战群雄,不如驱动江湖中之人心所向。更强大的势力与力量,往往更具信服力。
人群如浪涌,相拥追逐奔流前进,随波逐流、与世推移,纷扰世人大多如此。
那一年东海之战,称得上是一个典例。
彻查之后,唐周出离愤怒了,尽管李莲花表现的毫不在意,他看到往日种种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李莲花,该多疼啊。
李相夷,该多疼啊。
前无去路,后无援兵,一人独对金鸳盟,碧茶毒发,坠入东海。
寥寥几句,道尽了英雄落幕。
可相夷,这次,你不再是一个人。
少年的指尖轻轻一颤,心头将这二字辗转了几遍,不觉生出一种难言的情感。
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叫他。
相夷。
郭坤听命于他,掌权红尘录,情报网密布天下,搜罗真相不难;威远镖局的千金蒲苏苏,正是在采莲庄时唐周送入轮回道的冤魂,托梦给自己的家人来报答唐周。
才有了如今四顾茶会内济济一堂的局面。
倘若没有这样一份恩情在的话,精明如威远镖局,不一定会趟这滩浑水。
而唐周背后的元宝山庄不能用。与红尘录不同,芷榆接手的时日不长,山庄从前作为富豪榜上标志性的存在,形象根深蒂固,人脉往来稀疏,不便于插手此事。
不过,这也足够了。
这一局,他才是掌棋人。
茶会中央,真实与扭曲如斯绞杀。那着一身如水衣袍的少年,独坐茶盏之后,隐于林雾之间。
只露出面具下一双似笑非笑的眼,比溪流纯净,比天空高远,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边,令人抓摸不透。
掌控,审判,扼杀。
早已离座站在院中央的方多病回头,望见的便是这幅情景。
唐周于郭坤有恩,于蒲镖头有恩,之前他还疑惑为什么唐周来了却不同他一起破除流言……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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