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锋芒

其乐融融里，宋源领着夏椰川在那儿结识影视圈大佬，这边就剩下付述与严浩翔坐在一块。严浩翔撑着下巴，越听田从忠笑声越唉声叹气。

　　付述撇他：

付述“怎么？你被夏椰川甩了？”

严浩翔“没谈哪来的甩啊。”

　　严浩翔手里摆弄着一只空酒杯，玻璃折射水晶吊灯光线，很亮。

严浩翔“连你舅舅都有女朋友了，我还连个失恋的资格都没有。”

　　付述还挺无奈的。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成为一对青梅竹马的共同好友。明明除了他们本人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彼此喜欢，却偏偏要纠葛许多年，而她作为他们共同的朋友，就要承担起这个听心事的责任。

　　但她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她不太会翻白眼，但还是尝试着翻了一个：

付述“我的建议是，想谈恋爱就赶紧谈，又没人拦着你们。”

　　门当户对、知根知底、近水楼台，就连两家长辈都早默认他们是一对，偏他们两人拖拖拉拉，门口的槐树苗都拖成了老歪脖子树。

　　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这一回是她故作成熟：

付述“大老爷们别老瞻前顾后的，你当夏椰川是你储备粮，等着数九寒冬了再下嘴，来得及吗？”

　　话粗理不粗，就是话有点太粗。等着付述被田向晚招呼过去跟客人打招呼，严浩翔才在原地茫茫然后知后觉：这话居然是付述说出来的，真是特别不合理。

　　这倒不是付述想。她思来想去，丁程鑫留在丁氏她不放心，到REPEAT似乎也不太合适，后面她跟着刘耀文再做生意，索性请对方卖个人情，给他送进了Meaning。她不知道这事有多正中下怀，只是生意走动兼有丁程鑫在，她跟着刘耀文那帮草台班子来往便多起来，不知不觉，讲话也感染了他们那点市井气。

　　其实也还不赖。

　　上流社会，确实是飘在云端，连带着人活在这也得端着。付述生命里的头二十四年实在太高高挂起，高得她几乎看不清芸芸众生。人呐，总是要接地气才能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付述看够了虚以委蛇。就像现在，田向晚将她介绍给自津渡而来的合作对象，对面是一对父子，人靠衣装，乍一看也算得一表人才，只是与他们交谈，对方如同打量一件商品的目光让她厌烦。

　　上了年纪的老总，像炫耀财产一样炫耀着他的啤酒肚。他笑弯了眼也笑弯了腰，动作像弥勒佛，模样却不像：“小述只比阿远小了两岁，若是……”

付述“致远哥以后要是来华都玩，随时可以找我。”

　　付述莞尔。

付述“我很愿意交这么一位朋友。”

　　她仍然很擅长谈论之道，却不愿意再隐忍了。

　　老实说，若人人都像丁文喻一样贱得明显才最好。她想起方才，两巴掌下去手心都生疼，但真爽快。要是可以，真想给他们都来一巴掌。

　　对方神色僵了僵，不过也是片刻。到底算他们高攀，哪怕她表现得更目中无人些，他们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他们又聊起旁的，付述便不愿奉陪了，恰好看见丁程鑫独自立在不远处，她找了个借口，匆匆转身。

　　李总到底还是收敛了笑。在津渡，他不说老大，在圈子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下了他的面子，他总要摆谱：“付小姐真是优秀啊，学业修得好，打理家业的本事也好。只不过这西洋的风吹久了，什么自由、平等……到底不如我们礼仪之邦……”

田向晚“人总是要吹点不一样的风的。”

　　田向晚笑眯眯地打断了他。

田向晚“我们国家现在不是也讲究自由开放吗？可见我们活着就得多接受点新鲜的事物。要不然老缩在一个地方那叫什么？一动不动是王八——老李，你说是不是？”

　　这圈子里谁不是人精，骂人还带拐弯抹角的。田向晚年纪大了，经不起糟践，就听不得人说她闺女一句不好。

　　她仍是笑着的，保养得宜的贵妇人，过了五十岁仍旧是极精致漂亮的一张脸，眉宇间更有气度，可嘴里头妙语连珠，听得李总脸色变了又变，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田总，我这是为你好，令爱她……”

田向晚“我的女儿，我自己操心就好。”

　　堵死了最后一条去路。

　　从前，田向晚再信任付述能力，也放不下她性格里那点柔婉。她待人处事，说好听点叫左右逢源，说难听点，到底憋屈。不得罪人是好，但都不及她自己拿出脾气来，叫别人就是被得罪了，也只能闭上嘴。

　　付述缺点锋芒，她今天终于得见，高兴还来不及，怎容他人置喙。

　　李总被驳得没面子，涨红了脸也不敢在田家的动静说一个不字，最后只能叹一口气，拉着他儿子转身走入人群。

　　母女俩，百战百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