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在医院了,消毒水气味浓烈,我睁开眼,但眼前并不是纯白的天花板,只是水泥的粗糙墙面,我脑子里对医院的烦躁因为这房间朴素的构造诡异的消散了。
本来想说,又是在医院的。
抿着唇,我看向自己的手,正接着点滴,药水顺着管子一点点的流进血管,流进身体,我突然觉得有股寒意,从手背处一直传导而来,虽然难受,但人却清醒了,只不过,手冷的发麻,这药,确定没问题吗?
我挣扎着坐起来,虽然依旧眩晕,但是感觉好了非常多,至少我能够自己坐起来,看来脖颈的伤也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糟糕。
就是包裹的有些严实了,我僵着脖子,余光能看到自己脖子上缠绕的白色,或许是打了石膏。
夏彦呢?
脖子动不了一点,我扭着身体费力的转身环顾周边的环境,才发觉这房间的狭小,整个房间就我这么一张小床,还有身边一张桌子,一个挂点滴的架子这点东西,而且——看着四周都是最原始的,没有粉刷过的水泥墙面,这个医院的环境有些简陋了。
看来不是医院,我在心底确认了,小心的站起来拿起我的点滴瓶下床,我才发现我连衣服都没有换,有些尴尬的回头,果然白色的床单被脏污浸染,虽然想快点出去,但我还是废了老半天劲把被子给盖上,遮住床上的痕迹。
掩耳盗铃。
抿着唇,我状若无事的出门。
门外的空间也不大,稀稀拉拉的散落着几张长板凳,还有好几个打点滴的架子,还有个木的桌子,穿着白大褂的女生正趴着睡觉,我下意识的放轻了步子,小心的往门口走。
这里地方太小,什么东西都一览无遗,没有其他的房间了,那么夏彦一定不在这里。
也不是说只有在他身边才行,我当然是能和他分开行动的,只是陌生的地方总忍不住想要有个熟人作伴,更何况我还记得在山洞里夏彦那白衣染血,悄无声息的样子,这个“医院”唯一的病床被我占据了,那他在哪里。
出了门,我有了答案。
夏彦正和一位老先生坐在木凳上,晨间安静的很,我听见老先生正絮絮叨叨的和他说着伤口的注意事项,看来是医生,而夏彦一边嗯嗯的倾听,一边时不时的端起手里的碗喝上一口。
一派祥和的样子,真好啊。
我没有再往外走了,只觉心中安定,黑色,血色,医院等的阴影最终被替代为现在的平静,我安静的看着,而他们很快注意到了我,夏彦起身走过来。
“看起来好很多了,”他接过我手中举着的点滴,领着我往老先生那边走:“吃点东西吧。”
夏彦朝我示意,他和老先生的旁边还有个小木桌,上面摆着稀粥和馒头,刚才我的位置因盲点没有看到。
还有两个干净的碗,有我的份,没有推脱,我坐下来。
手上打着点滴不太方便,我用空着的另一个手拿了个馒头,而老先生见我出来,絮叨对象改变,而我也从他的交谈中得知他是出诊回来遇着的我们,就带我们回来了。
这偏远的山村,正经的医院得跑去老远的镇上,十里八方也就他这么一个赤脚医生到处跑,我和夏彦也是运气好,遇着他回来。
安静的听着,我配合着老先生不时点头,其实心里有些想拿水喝了,毕竟馒头干噎,且我还是睡了沉沉的一觉起来,更是觉得口中苦涩。
但是,人家在说话吃东西是不是不太好?我慢慢的嚼着馒头,因为嚼慢一点便不会那么难以下咽了,馒头还是有一点甜味的,不过,还是想喝水。
冰凉的碗沿碰了碰我的手背,我还在思索怎么自然的打粥或者喝水,满满的一碗白粥已经推到了我手边。
“喝点热粥。”
夏彦又把碗往我手边推,另一手还举着我的点滴。
对哦,还举着我的点滴!
我有些混沌的脑子一下激灵。
“那个,我自己拿吧,你吃。”
我伸手,想要拿回点滴瓶,反正我一点都不介意,也不觉得打着点滴做事有什么问题,我甚至能点滴瓶往外套兜里一揣自如的干活,在我看来,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一个病人逞什么强。”
夏彦有些意外,他避开了我的手:“你吃东西吧,昨天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吧。”
但是你也是病人啊,我咬着唇,我实在是不善言谈的人,也不喜欢争辩,总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表演的小丑。
“我身体可比你好多了,你先说,要不要我喂你。”
即使我没有说话夏彦也猜出了我的意思,他高举着我的点滴瓶,挑眉,视线落在我的脖颈处。
确实,僵着脖子不能动,不能低头很难受,但也不是不能做事,但我不想去和他抢点滴瓶,因为我注意到旁边的老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絮叨,安静看着我们,眼神似乎有深意,再加上他刚才的话。
被别人盯着无所潜形的怪异感又来了,我只觉自己好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最讨厌的就是在他人的目光下了,总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是错,什么都不对,我知道我太敏感了,但我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我想我可能有表演型人格,在外人面前一定要装的正常,但只有我知道,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我都遮掩不住自己内心的瑟缩。
好像无所谓的咬了一口馒头,我垂下眼睫,一举一动都觉得不太自然,尤其是打着点滴的手,根本不敢动,因为那端在夏彦手上,我讨厌这样的联系,把我和其他人联系起来了,我想我还是习惯一个人,只要和别人扯上关系我总会想着该怎么做去处理人际关系。
比如这个时候,夏彦为什么要帮我举着点滴,我刚才走了几步路都觉得手举久了很累,为什么他要帮我,太亲近了,我,不应该。其他人都不应该,更何况他是夏彦。
为什么要帮我,我什么都不说是不是很不识好歹,我就这么接受他的帮助也不对吧,毕竟我和他也不是很熟的在这里,而且他分明之前还要避开我,我也不是蔷薇,怎么能理所应当的接受他的帮助呢,我......
想东想西,我一点吃东西的胃口都没有,这时他把粥又往我这儿推过来一些。
“你都不喝粥,不会是真的想要我喂你吧。”
他凑近了些,我都隐隐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冰冷的手背似乎都被感染到,没有那么发麻了。
有些,过分亲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