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问灵十载

六：料得年年肠断处

夷陵，乱葬岗。

自从当年他们坠崖消失后，每一年，蓝忘机都会来这里看看，带着隐忍的思念。

残垣断壁，千里孤坟，乱葬岗自从没了主人，永远都是这副萧条破败的模样。

不过，比起之前无人时的怨气笼罩，已经算是好很多了。

以前的乱葬岗，怨气冲天，黑雾弥漫；如今的乱葬岗，凄凉孤寂，荒草萋萋。

谁能想到，这样的地方，曾经也有过一段繁花绿树，欢声笑语的时光。

蓝忘机一身白衣如雪，一步一步踏遍这行走了无数遍的土地，一寸一寸丈量着那无垠的思念。

到处都是他们的影子，随地都是他们的回忆。

他，一身清冷，孤立峰顶。风，吹起他白色的衣摆，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寥。

忘机琴现，手指微动，琴音袅袅。须臾，一如既往的答复响起，他们，并未出现过。

神色黯淡，心中却依旧秉持着那份此志不渝的坚定。是生是死，他都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江澄“含光君。”

低目望去，是江澄。

拂袖收起忘机琴，飞身而下。

蓝忘机“江宗主。”

蓝忘机颔首，还礼间已收拾好了所有情绪。

他，向来自持，在外人面前，更是滴水不露。

江澄亦了解他不喜多言的性子，也不多话，颔首抬脚往乱葬岗深处而去。

蓝忘机并未跟上去，目送他的身影走进乱葬岗。继而转身，缓步下了山。

这也算是两人多年来形成的一种默契。

故地重游，各自怀念故人，互不打扰。

踱步行走在夷陵夜色中，蓝忘机的一身白衣，分外显眼。

路过一个酒肆，他脚步一顿，转身走了进去。

饮杯酒下肚，他还是醉了。

魏无羡叫他“姑苏一杯倒”，果然名不虚传。

起身，虽脚步有些虚晃，却还不至跌倒。

眼神茫然，蓝忘机如同失了神魂，目无焦距，似乎不知要去往何处。

蓝曦臣“忘机，你？”

蓝曦臣突然出现，接住虚晃不稳的蓝忘机，皱了皱眉。

他，竟然喝酒了。

蓝忘机“兄长？”

蓝忘机睁大眼，看着眼前人，恍然不清。

蓝曦臣“忘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看到蓝忘机如此模样，蓝曦臣心疼又无奈。

他知他这些年心中难过，却不想，竟然已到了如此地步。

蓝忘机“知道。”

蓝忘机颔首，神智虽不大清明，语气声线却依旧平稳。

蓝曦臣“罢了，先回去吧。”

蓝曦臣叹了一口气，既然知道，那便是有意为之了。

他到底，还是撑不住了吧！

蓝忘机“兄长，快十年了。”

带着蓝忘机回到云深静室，蓝曦臣转身之际，听到了蓝忘机的声音。

依旧平稳，他却从中听出了五味杂陈。

再转身，他便见蓝忘机侧躺在榻上，曲着腿面朝里侧而卧。

这样没有安全感的睡姿，还是幼时父母离世时他见过。没想到如今再见，竟然是这种情况下。

蓝忘机“兄长，她，可还会回来？”

许是喝了酒，放松了身心，蓝忘机便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蓝曦臣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不安和哽咽。

这样的蓝忘机，他到底是多久未见过了。

从小到大，蓝忘机从未让他和蓝启仁多操过心。自从父母离世，他就好像在一瞬间长大了。

他从不撒娇，练功也十分刻苦勤奋。

只是与此同时，他似乎也关闭了自己的心门，从不与外人来往，也不愿多说话。即便是对着他，蓝忘机也是他不问，他就不说的状态。

如今，一杯酒，倒让他的脆弱显露无疑。

只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蓝曦臣“会的，一定会回来的。”

怔愣了许久，蓝曦臣终是出声了。

他如幼时一般坐在蓝忘机榻边，静静陪着他。

直到听到蓝忘机均匀的呼吸声，他才伸手，擦了擦蓝忘机眼角的泪，然后起身离开。

站在静室屋檐下，蓝曦臣抬头望着暗沉的天幕，叹了一口气。

无星无月无朝暮，不见不念却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