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兄，契弟

啊——一睁眼看见枕边的张起灵，吴邪头发懵地惊叫出声，并且反射性地往后退了退，人都差点掉床底下。

这简直跟做梦一样。“小哥……对不起，我不太习惯起床的时候身边有人。”吴邪小小地撒了个谎。

“没事。”张起灵坐起来开始穿他的蓝色连帽衫。

吴邪也快速地穿衣洗漱，等大家都收拾完毕就再次出发，不过这次他们仔细研究了地图，用考古探铲探穴定位，然后打了盗洞，一路上自然也是危险重重。途中吴邪误踩机关，掉到一个耳室中，发现了一个美国盗墓贼的尸体和一串神秘数字。但他又被尸蹩重重包围，好在没过多久，张起灵及时出现救了他。

然后在一处天然洞穴中，他们发现了一具古怪的青眼狐尸，之后又在旁边的祭祀台上找到了真正的棺椁，并和吴三省、潘子、胖子重新汇合。他们将棺椁打开，得到了一只紫玉匣子。

匣子里装着一份镶金的黄丝帛，吴邪从丝帛上记载的一些文字读取到了关于墓主的生平事迹。但还没等他们完全研究明白，墓室里突然出现了大量尸蹩。情急之下吴邪点燃了他们带的炸药包，墓穴中便发生爆炸。

吴邪的身体被热浪灼伤，等逃出来之后他四处扫视，却没有看到张起灵。这人居然趁着一片混乱，又一声不吭地消失不见了。不过以张起灵的身手，应该用不着他担心。吴邪掂了掂背上的背包，他的包里装着那只紫玉匣子。

回去休整的时候，吴三省看了看那匣子，说是个迷宫盒子，里面空间很小，很难开。他把盒子的顶盖一拧，然后将盒子的底部四个角一起展开，露出了一个转盘，上面有八个孔，每个孔上都有一个数字，很像老式电话的拨号盘。必须得知道密码才能开，又或者找工具开。吴三省就准备去借个气割直接把它割开，但吴邪想起自己在墓中见到的那个美国佬尸体，他的皮带钢印上印着一串奇怪的数字：02200059，刚好也是八个数，说不定能打开。吴邪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试了下，没成想竟然真的输对了。

咔地一声，那盒子发出类似于发条的声音，盒子盖自动翻了起来。里面只有小拇指大的一个空间，放了一个小小的铜鱼。鱼的样子很普通，但做工精细。在鱼眼睛上面的眉毛处，呈一条蛇的样子，看起来栩栩如生。吴邪惊讶地反复观察它，不懂这个小玩意儿有什么贵重的，为什么要放得如此严密。

吴三省也非常惊讶地看着他，“你是怎么打开的？”

吴邪就把发现那个美国佬尸体和数字的事告诉了他，吴三省听了后紧皱眉头，“越来越乱了，看来这群美国人也不是单纯来倒斗的。”然后拿起那条铜鱼一看，脸色猛地一变，“这不是蛇眉铜鱼吗？”

于是吴邪连忙追问，不过吴三省也不清楚这蛇眉铜鱼到底是用来干嘛的。虽然他之前去盗一个海底墓时也从中得到了一条，他将自己的那条拿给吴邪看。外表是相似的，只有上面的一些纹路不同。

吴邪拿过来细细看了看，感觉那上面的纹路似乎像是某种文字，也许这铜鱼里记载着非常神秘且重要的信息。只是一时半会儿吴邪还没办法破解。吴三省将铜鱼都给了吴邪，让他好好保管。

吴邪也听话地找个隐秘的地方好好收了起来。却没想到几天之后，张起灵竟意外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那天吴邪和往常一样正准备关门，就远远瞧见有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的店走来。深蓝色的连帽衫和用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的刀，让吴邪一眼认出这就是张起灵。对方越走越近，吴邪也越来越不知所措。张起灵的突然现身让他不安。

“小哥？你，你有什么事吗？”吴邪咽了口唾沫，“那天你有没有受伤？”下意识的关心令吴邪刚问出口就后悔起来。

“没有。”张起灵回答。

可这个没有，到底是回答哪个问题的？吴邪还想继续追问，但对方已经自顾自地走进店里了。于是吴邪只能先让王盟下班回家，然后打电话叫了个附近的外卖。他现在是没本事做什么好吃的了，因为胳膊上的烧伤还没完全恢复。

吴邪为了遮掩伤疤，一直穿的长袖衬衫。外卖送来之后吴邪习惯性地撸起袖子拆包装盒，结果张起灵一眼就看到了他胳膊上的疤。

“疼么？”张起灵问他。

“不怎么疼了，”吴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胳膊，笑了笑，“估计过几天就好了。”

“我在外面走了很久，没有目的地。”张起灵慢悠悠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你这里。”

“你知道这里的地址，还挺让我意外的。”吴邪一边说，一边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张起灵。

“吴邪，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张起灵像是没打算吃饭的样子，一直说一些令吴邪心惊胆战的话，“你脖子上戴的玉坠，我好像在梦里见过。那天你去卫生间洗澡放到桌子上，我拿起来看了。当时没有想起来，后来才觉得眼熟。就连你都让我觉得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不过我还是很疑惑，那玉为什么会有血色？”是的，血色，张起灵后来仔细回想，才发觉那丝红色不是玉本身的颜色，而像是血的颜色。

吴邪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对张起灵说了句，“先吃饭吧。”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吴邪安排他睡在吴山居二楼的客房，结果张起灵依旧不死心地找了过来，他敲了敲吴邪房间的门。

叩叩——

吴邪把空调开得很低，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他既想一股脑地全倒出来，又怕张起灵知道那些事情后会觉得他恶心而彻底远离他。尤其是自己喜欢他这件事。毕竟，张起灵也不是第一次抛弃他了。

张起灵在门外敲了很久，敲得吴邪都有些心烦了，“你进来吧。”

进屋后他坐在床边，盯着缩在被窝里的吴邪看。吴邪头蒙着被子，声音也被闷在被子里，“你真的想知道吗？”

“是。”张起灵的回应坚定有力。

“我是你十五岁那年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弟弟。”吴邪终于把被子拉下来，露出一张发丝凌乱的脸，他坐起来靠在床头缓慢开口，“那年我七岁，后来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年。这五年里，我们感情很好，就像亲兄弟一样。那玉坠就是你十五岁外出“放野”回来送给我的，有血色是因为你将自己的血滴了进去给我保命用。你还给我吃了你们张家的麒麟竭，因为这东西能够帮我增强体质，并且拥有和你们张家人一样的麒麟血，从而百毒不侵。”

张起灵极其认真地听吴邪讲完这些，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但脑海中似乎有一些画面正在逐渐清晰——是吴邪小时候的脸。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问张海客。”吴邪继续道，“我十二岁那年，我们从张家逃离，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来到杭州后不久，我的真实身份就被我的发小解雨臣发现了，”吴邪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然后是你亲自把我送回吴家的。是你不要我的。张起灵，是你不要我的。”

吴邪不禁哽咽起来。他的描述很简单，甚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除了最后那句——张起灵，是你不要我的。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针一样扎在了张起灵的心上，他的记忆已经拼凑出了吴邪从小到大的很多张脸。或是开心地笑着，或是生气地撅嘴，或是缠着他买糖，或是乖巧地叫哥哥，或是……无声地哭泣。

所有画面最终定格在他把吴邪送回吴家的那天。

“吴邪……”张起灵艰难开口，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狠狠伤害了曾经的吴邪，也许直到此刻依旧伤害着他，“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你那时根本没有给我任何选择的余地。”吴邪委屈地说着，“在你离开吴家得那一瞬间，我觉得你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坏的坏人。”他哭得眼眶通红，可整个人却如释重负。

只是他还不敢告诉张起灵自己喜欢他。然而张起灵却主动开口了，“我带你离开张家的原因，是张启山要我娶妻。”

“什么？”吴邪把眼泪一抹，惊讶地看着张起灵。

“我拒绝了，他要我交出族长信物六角铜铃，我依旧拒绝。没有办法，我只能带你离开。”张起灵从桌上抽出两张纸帮吴邪擦干净眼泪，就像小时候那样，“其实无论我是否同意娶妻，张启山都会想办法从我这里拿走六角铜铃。我同意了，也只是代表着我可以被他所控制，他作为大家长的权威无人可以挑战。”

“那……那现在张启山他……”

“他死了。在我们离开张家后没几年就死在一个凶斗里了。”

“所以你现在……已经是张家族长了吗？”

“是。”

张起灵肯定的回答让吴邪愣住，他是族长了，更不能随心所欲了吧。吴邪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就让他自己把自己的暗恋给扼杀吧。

然而张起灵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没给吴邪吓晕过去。

他以一种极其平静的口吻说：“吴邪，你刚才好像少说了一句——我是你的契兄，你是我的契弟。”

吴邪瞬间傻掉，“这你都想起来了？”

“如果我没想起来，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不说了？”

“倒……倒也不是……”

吴邪不由得在心中哀嚎：张海客你骗我！你家族长才不是个闷蛋呢！他可会说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