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绝望与希望

钟离乌悠悠转醒，第一件事便是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凝神内视，他感到强烈的绝望—由与强行运转无法接受的力量，钟离乌将近半数的经脉断裂开来，剩下的也布满了丝丝裂痕。内脏移位，魂核黯淡无光。最严重的是精神之海，曾经充满着紫金色海水的识海几近干枯，如果只是精神力的损失也就罢了，毕竟钟离乌的随身储物魂导器里就装满了各种天材地宝，其中补充精神力的比比皆是。那九尾狐的魂环技能确实堪称神技，让钟离乌拥有了斩杀35万年邪眼暴君的力量，但这靠献祭的来力量终究会有代价。

诚然，大部分燃烧灵魂的反噬随着那缕被剥离的灵魂被燃烧殆尽，但一部分还是直接作用在主灵魂上，何况灵魂刚刚分裂，正是虚弱的时候，再结结实实地承受直接伤及其本源的反噬，让精神之海遭受池鱼之祸在钟离乌看来尚是小事。真正令钟离乌绝望的是，此时，他的主灵魂，正如风中残烛，随时有熄灭的风险！

经脉断了，可以修补，大不了重塑一副身体，内脏移位，可以用魂力将其慢慢推回原处，魂核黯淡，使用些天材地宝变能让其立刻璀璨生辉……可灵魂一旦彻底消散，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在斗罗大陆两万年的历史上，唯一一位灵魂“消散”又死而复生的，是海神唐三。流传下来的传说里，是他的两位伙伴—奥斯卡与宁荣荣，万幸间得到食神与九彩神女的青睐，在两位神祇的帮助下，施展武魂融合技，使唐三奇迹般的复生。但事实上，奥斯卡与宁荣荣的复活神光只是修复了唐三肉体的损伤，帮其重新搭建了一个可以容纳神魂的神识之海，倘若不是“觊觎”唐三的修罗神在千钧一发之际守住了唐三的一点神魂之灵，纵使那具躯体再完美无瑕，也不会苏醒，当今的世界第一学院便是武魂殿学院了。

所以严格来讲，斗罗大陆史上就没有灵魂消散而复生的人，而他钟离乌，不管地位如何显赫，也仅限于茫茫红尘之，他这种邪魂师，大抵是得不到神的注视的。更别说与他属性最契合的两个神祇，罗刹神与邪恶之神，前者的神位都被修罗神唐三的修罗审判彻底抹除，后者则刚刚被人继承。—当然，钟离乌不可能知道这些神界秘辛，就连唐三的奇迹也只在传说中出现，钟离乌只渴望唐三的力量，压根儿就不屑去了解所谓唐三的伟大奇迹。就算他知道了一切事实，又能怎么样？只会更加绝望了。

“唉，我钟离乌自诞生的十几年便只是修炼，魂力尚虚弱时就啃些难以下咽的所谓天材地宝，从未吃过一口像样的食物，就连大米的口感都是仆从告诉我的。

即使是普通人家的先天没有魂力的孩子，也有能感受父母，爱的温暖，而我，自幼没有父亲，却有个整天逼着我，鞭（物理意义上的）策我修炼些邪恶秘法，来增加我魂力的，单纯是生物学上的母亲！她一天对我说五句话，五句话都离不开我的修炼，好像我生来就不配得到空闲，甚至不配得到生母的母爱。

是，她确实关心我的安全，毋宁说她只关心圣灵教能早早地传承下去，以完成她与我生父间的某些她不履行承诺便无法甩开的密约，可以事了拂衣去，与她的老相好约会！

这样无意义的一生，纵使再辉煌，再富贵，又有什么意义？呜呼哀哉！都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可到了将来，或许天下谁人都识我，对我都恭恭敬敬的，可这种虚与委蛇的朋友，又怎能称为知己？即使是教内守着我长大的诸君，也是敬我三分，惧我七分吧。唉，我钟离乌早该去死了，怎么兢兢业业的活了十几年了，真是可悲可笑啊。”

钟离乌躺在床上，悲愤交加的思考着自己短暂的一生，如果说某位奥斯特洛夫斯基笔下的主角在做过类似的事后，对自己的经历还很满意，而钟离乌，则是心如死灰，眼睛却直勾勾的望向天花板，一心等着灵魂的消散。

他的灵魂之火不断黯淡，正当他打算闭上眼睛时，一股气息融入他的灵魂之火里，他的灵魂之火，竟然停止了衰亡，竟然，又恢复到了灵魂献祭前的水平，且稳定下来了！钟离乌想自我了断，却发现自己调动不了一丝力量，他的八个魂环都黯淡无光，仿佛几位风烛残年，奄奄一息的老人，此时的钟离乌，就连从魂导器里取把刀子都做不到。他不由得苦笑一声。

这是，屋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约莫只有五岁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进来，生怕惊扰到他，正好听见了他的苦笑，便用那湛蓝的，纯洁无暇的眸子关切地望着他，用青涩而酥酥的声音安慰道，“你可真幸运，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活着。换作我，早就…嗯…嗯……”那个孩子突然眼睛向上看，好像在努力回想着什么，突然，他一拍大腿，说：“入土为安了。”

少年的身份很低微，从小就帮扶母亲，思想很单纯，举手投足间满是积极。

青年的身份很高贵，从小便憎恶母亲，思想很复杂，为人处世中尽是阴暗。

但那一刻，青年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

他已不在意自己的灵魂之火如何复燃。

他只知道，自己重新有了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