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乙女】我于梦中饮下月亮

11.

从景元走过来时，他就注意到了他身旁的那道身影。

那只出现过他梦中的人，那个被他的前世亲手杀死的人。

不，那真的是她吗？她不是已经……还是说那只是一个和她长相相似的人？

不，就算那真的是她，也和他没关系了，他是他自己，不是丹枫，前世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了。

他的目光全落在了她身上，没听清景元和刃说了什么。

他注意到她似乎是脚部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她没注意到他，因为那双金色的眼中满是担忧，她松开扶着她的景元，走到彦卿身前去查看他的情况。

少年身上没受什么重伤，她松了口气，然后猛地站起来时又不小心扭到了那只受伤的脚踝，表情有一瞬的扭曲。

她不在意，只是生气的对刃说：“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啊！要是伤到他怎么办！”

他以为刃会不以为然的哼一声，没想到出乎他的意料，刃居然转过头，表情有些……心虚？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这种表情。

“啧！刃你别给我看一边，你——”

那双金色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她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语气也从对刃的生气变成了对他的震惊。

“丹枫？！”

听到这个称呼，他下意识地反驳：“不，我不是他，我是丹恒。”

她注视着他，那双眼睛在怀念，在困惑，她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丹恒？”她像是不解，但随即那茫然的神情便散去了：“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丹恒感觉到那种令他烦躁的眼神已经消失了，她在注视着他，她在注视着“丹恒”。

他感觉平稳跳动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瞬。

“丹恒对吧，我听小三月提起过你。”她笑着说：“我是知梧，很高兴认识你哦~”

“啧，知梧你……”

不满知梧那对待丹恒的态度，刃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景元突然开口打断了。

“二位久别重回仙舟，却总是在些尴尬的场合。如念故人之交，应该早些通知我才是。”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知梧扶着彦卿的肩膀去看崴了的那只脚：“嘶，痛死我了。”

刃：“我要做的事已经完了。”

“知梧姐，你这都肿起来了。”看着那肿起的红包，彦卿担心的问：“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景元：“嗯，完了。”

知梧：你们这是什么对话？对的我好想笑。不行，不能笑出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晕船，下船的时候脑袋发晕没站稳就崴了。”她轻轻的碰了一下，疼的哎呀咧嘴的。

其实第一次扭到的时候它还没肿起来，只不过刚才站起来的时候又不小心扭到了，这才肿的。当然，这话她没和彦卿说，不然小少年就要自责了。

景元：“你们帮了仙舟一个小忙，我很感谢。带这人走吧，这一次，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听了这话的彦卿立刻抬头看向景元：“将军？！我……”

知道彦卿的意思，景元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彦卿委屈的低下了头。

看不得小少年这委屈的样子，知梧赶紧安慰他：“好了好了，彦卿。景元他有自己的考量，而且你已经做的很棒了，不要难过好不好啊？”

“我明白将军的意思……”但他还是很不甘心。

离开鳞渊境的卡芙卡和刃路过他们身边，知梧对着刃点点头。

“你的脚怎么了？”临走前，他没忘关心一下受伤的友人。

“不小心把脚崴了，不要紧。”她摇摇头。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微微皱眉。

“没事啦，不用担心我。”她看了眼一旁的卡芙卡，又把视线放在刃的身上：“我们以后就有缘再见啦。”

刃和卡芙卡离开了。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景元笑着和丹恒打招呼。

丹恒：“我不是他。”

景元依旧笑眯眯的：“嗯……抱歉。”

丹恒要离开，景元开口拦住了他：“你还不能走，因为你的列车朋友们正在「鳞渊境」里等你呢。咱们一同去见见吧。”

接下来他们要一同前往鳞渊境，不过在那之前——

“彦卿，听话。”

景元对倔强的少年说。

“将军，我也想同你们一同前去！”刚吃了场败仗的少年异常执着。

“不行，彦卿你必须回去。”知梧反对的说。

“知梧姐？为什么你也！”

“彦卿，我们接下来要对付的敌人是毁灭的令使，那种级别的敌人是你现在不能应战的。”景元和他解释说：“你现在本就有伤在身，你要是非要执意前去……”

接收到景元眼神示意的知梧自然地接上他的话：“我和景元元就哭给你看哦。”

在场的就他们四个，没什么不能说的，就算丢脸又怎样，好使就够了。即使明白知梧的想法，景元还是不自然的咳嗽一声。

“我！我……好吧。”被知梧一句话打败的彦卿不得已放弃了一同前去的想法，不过知梧的脚伤还是让他担心：“知梧姐的脚没问题吗？”

在感受到三双视线齐齐的落到她身上后，知梧淡定的说：“你们要是不让我去我就哭给你们看哦。”

12.

上了船后她强忍着眩晕感去找药，却被随行的云骑军告知这艘船上没有晕船药。

也是，大多的云骑军不会晕船，就算有也会自备。她这次出来的急，也没想过带，头晕加上脚疼，这下可是快要难受死了。

“呕……下次、下次我一定……呕……我一定要随身携带晕车药……”

她有气无力的说。

“唉，是我疏忽了，忘了知梧姐你晕船。”景元帮她揉着太阳穴，视线划过那肿起的脚踝：“脚伤这么严重，一会你就留在外面吧。”

“……不行，我……我也要和你们一起进去……人、人多力量大，你不让我跟着……我不放心……”

她想要摇摇头，被景元按着脑袋动不了：“好了，难受就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

“……我帮她治疗一下脚伤吧。”

一旁的丹恒突然说。

“那就麻烦你了，丹恒。”就等着他这句话的景元点点头。

这船晕的她眼花，迷迷糊糊之间，她看到盈盈水光在丹枫指尖凝聚，他微微低头，黑色的长发从耳边垂落。

不，不对。那不是丹枫。她猛然间清醒。

脚踝处的肿痛渐渐消失，有些酥酥麻麻的，直到那肿起来的红包恢复成白皙的皮肤。

“感觉如何？”拿开手，丹恒问。

她转了转脚踝，很正常的感觉：“谢谢你，丹恒。”

“不，不用谢我。”被那双眼睛注视着，他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一抬眼就对上了景元那意义不明的目光：“……”

13.

这鳞渊境她已许久没有来过了，在她的记忆中想来，上一次她来这里还是找丹枫去和他们小聚呢。

而如今……

他们六个人再也不能聚齐了。

持明一族坚持前世今生两人论，但在外族人看来，不管他们轮回了多少次，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同样的容貌，同一个灵魂。

就像几乎罗浮上所有认识饮月君丹枫的人，他们在看丹恒时都会透过他看到丹枫。龙师们对他不愿放手，景元看到他会怀念，刃看到他会充满杀意。

持明族的转生真的能变成另一个人吗？

她不禁感到疑惑。

她心悦于丹枫，从第一眼开始她就喜欢上了他。

如今丹枫已死，站在她面前的是丹恒。

她喜欢的是丹枫，而不是丹恒。她分得清他们，也必须分得清，不然她的感情会成为丹恒的困扰。

她分得清。

……

景元说持明长老的强制蜕鳞之术留有瑕疵，所以这就是他有时会梦到前世所经历的原因吗？

丹恒下意识去看不远处的知梧，她正好奇的戳着那些持明蜃影，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转头对他笑了一下。

丹恒收回视线。

把两人的互动看的一清二楚的景元心情复杂的就像被小狸奴抓乱的毛线：“你知道她是吗？”

不是认识，也不是陌生，而是认识，他这问题问的可真好啊。

“是。”他承认：“我有时候会梦到丹枫的过去，在丹枫的记忆里，她应该已经死了。”

还是被丹枫亲手杀死的。

她为什么不恨他呢？

“当初丹枫被关押在幽囚狱的时候，他就问过我很多次知梧姐的情况。”景元抬头看向显龙大雩殿，像是在回忆：“不管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想要救她也好，还是像龙师们下结论说是他们内讧也好，她身上的伤口确实是丹枫造成的。”

他无法忘记那天见到的知梧，应星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可她已经不能回应应星的呼唤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她半个身子都没了啊，死的不能再死了，所以我就告诉他知梧姐已经死了。”

丹恒：“……可她还活着。”

“是啊，她还活着。”景元轻笑一声：“我们还没来得及安置她的尸体，丹鼎司的医士就发现她的身体开始愈合。”

“她的身份特殊，不能随意处置，于是十王司决定把她关进幽囚狱。当然，是瞒着丹枫的。”

“没过几天她的身体就修复完了，身体各处好的和以前一样，没留下任何伤疤，但人却一直没醒，也就只能接着关着。”

“她是在几年前醒来的，那时候十王司已经查明她与饮月之乱无关，不过龙师一直与她不和，也不想就那么轻易的放过她，于是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用监视的名义把她从幽囚狱带出来了。”

“她也是聪明，用元帅的名义去压龙师，也算是终于无罪释放了。她原本打算前两天就出发去找星穹列车，没想到遇到这等麻烦，便只能又留下来一阵了。。”

“……”丹恒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与知梧才刚见面，他的前世却与之交往密切甚至关系亲密，可也是他的前世给她带来了痛苦的经历。

他想起知梧看向他的眼神，那双眼睛清澈明亮，金色的双眸倒映着他的样子，她不是在透过他看谁，而是只在看他，在看“丹恒”。

一开始的惊讶过后，她再没把他看成过“丹枫”。

是丹枫杀了她，可她似乎却并不憎恨丹枫……为什么？

看着丹恒陷入某种情绪中，景元开口道：“她醒来后失去了大部分记忆，这其中就包括饮月之乱时发生的事。她没问过我，我也没有和她提起过，就连她当初是怎么死的也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也不用担心她因此而憎恨你，她分得清你们两个。”

突然想到的丹恒和知梧在显龙大雩殿的互动对话：

知梧：丹恒丹恒，丹心如恒，真是个好名字，你自己取的吗？

丹恒：……嗯。

丹恒：你和丹枫……

知梧：嗯？我和他怎么了吗？

知梧：放心好了，我分得清你们两个，不会认错你的，丹恒。

丹恒：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