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01

楔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

壹

“富贵，富贵，猪喂了没，柴砍了多少，怎么还在睡觉，懒死你了!”

耳边充斥着平地惊雷的喧闹声，他睁开眼，手臂传来一阵剧痛，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一股腥臭味挡不住地往鼻子里钻。

他挣扎着从柴堆上坐起来，将遮体的破布随意一团丢在墙角，忍着周身间歇传来的的痛，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房门忽然一下敞开，明亮的光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学业不进，五体不勤，我们王家可不收废物!”

门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声，仿佛钝刀划过玻璃，耳膜被刺得生疼。

他透过指缝，看见门口站着一位妇人，脸上一层厚厚的脂粉，却遮不住沟壑遍布的面容,她叉着腰，竖着眉，大声呵斥着，骂骂咧咧。

他麻木地听着，不发一言，默默捡起身旁的木桶往外走。

他叫王富贵，臭气熏天的猪圈，倒刺横生的柴火，不过是他每日的工作。

他今年十有余，离加冠还有些时日，前几年父亲病逝,母子无依无靠，母亲托了关系，嫁入这地至王家作妾，初时王家待他们极好，衣食无忧，可不过半年时间，王地主出门经商，那大夫人前语还言笑宴宴，如今动辄破口大骂，重则棍棒相加，将母亲关入茶室，将他锁入柴房，尽干些最苦最累的活儿，与奴仆无异。

若是父亲还在,岂会让他们娘俩如此凄苦度日?他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口。

草鞋里似乎扎了一颗石子，走一步便钻心地疼，他不敢停下来，因为他知道，那主母就在不远处监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若我一日出人头地，必当如数奉还。他咬着手,暗暗起誓。

离王家不远有一条小溪，溪水灵动清澈，常有人至此打水，天色尚早，溪边已聚了一群人取水，边取水边唠家常。

王富贵有一个朋友，叫杨再兴，已年过十八，为家中承担了一部分家务，常来此打水，年龄与王富贵相仿，再者他生性豪爽，二人意气相投，一来二去，便相识相交，拜了兄弟。

王富贵到时,杨再兴已盛满一桶水,王富贵来,旺不迭地朝他招

手,笑着道,“富贵兄弟,富贵兄弟,这里这里!”

“误!”王富贵应了一声,挤出一丝笑容,一瘸一拐地走向杨再兴。

脚掌很痛,想必那石子已戳得很深。

“你脚怎么了，为何在流血?”杨再兴惊讶，放下水桶朝他走去，“快把东西放下,让我看看你的脚。”

不顾王富贵的躲闪退让，杨再兴让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自顾自地脱下那双早已破烂不堪的草鞋。

“咝一!”伤口接触了空气,愈发刺痛,王富贵吸了口凉气,看着杨再兴用清水洗净他的伤口，撕开一块布条为他包扎好,心中竟流起一丝涟漪，一股暖流似乎把他的伤口裹住，伤也没那么疼了。

“杨哥,这也太麻烦你了。”王富贵支支言吾，像他这样的人，从来都是遭人冷眼与虐待，就算是死去也许都是无声无息，如今受到他人关怀，愈发感动，鼻翼颤动，声音竟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