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04

捌

层层叠叠的云遮住了满月的辉，林间不时响起呜咽的山风。

大雄宝殿中灯火通明，慧幽跪堂中，虔诚地诵经。

门“吱呀”打开，走进来一位僧人，“住持，天色已晚，我扶您回房休息。”

“怎么是你。”慧幽没有动，敲木鱼的手微微一滞，“法众师兄呢？”

“师兄身体欠恙，不便前来，便托我来送住持回房。”那人答得恭敬，一步一步朝慧幽走去。

“待我念完这卷《地藏经》，你先去门外候着。”

“住持，菩萨等得了您，我们可等不了，你还是快些随我来吧。”

“法能，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要住持的宝物罢了，住持心善识大体，一定不会让弟子为难。”

“贫僧不过是一介布衣，哪里会有什么宝物？”

“住持啊，您怕不是在逗乐子。”法能顿了一下，声音寒冷如冰，“先不说那顽劣的山贼是如何被您老人家收拾得服帖，就凭我入寺的十年里，声音样貌一样未变，这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

“所以啊，您还是快些把那舍利子交出来，您还做您的住持，我们还是您的弟子，这样两全其美，大家相安无事。”

“那你可曾想过，我若有此等宝物，又怎会沦落到双目失明的境地？”慧幽坐在通明的佛灯下，声音却依然洪亮，“我自以为我这主持此寺多年，一心向善，不曾偏袒你们其中一人，不知法能你今日所为，是否是贫僧哪里做得不妥当？”

“住持您是活佛，是罗汉转世，无欲无求，追慕极乐世界，可我们是人，我们有喜怒哀乐，你要我们做的，我们做不到。”法能步步紧逼，竟从袖口摸出一把尖刀，铮铮作响，“想要这宝物的可不只我一人，门外站着您那些得意门生，只是他们面子薄，下不去手。”

“我不求你记住我平日教诲，你只要记得当初是谁把你从那深山带入寺中，又是谁喂你面食将你哺育成人？”慧幽正襟危坐，“一念生，往极乐，一念死，堕阿鼻，若你能知错，犹未为晚。”

“闭嘴！”法能五官扭曲，竟抑制不住地怒吼，“要不是你这破和尚，我又怎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庙里待二十年？既然你不交，那我就把你杀了再搜身，不愁找不到！”

阴风怒号，吹开微闭的窗棂，啪嗒作响。

刀剑无眼，法能短刃却“叮”地一声被人挡住了。

“轰隆！”窗外雷声惊鸣，风雨大作。

“是你？”法能一愣，眼神中却露出一丝凶狠的光，“可真是师徒情深，你是山贼，又潜伏在这老和尚身边这么多年，若你能帮我找到舍利子，荣华富贵，分你一半。”

来人不言，顷刻间便短兵相接，慧幽只听见一阵狂风骤雨般的金属撞击声，接着便是几声闷响，淹没在瓢泼的大雨中。

“我说过，自那之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众僧被下了药，山贼要您那宝贝，不久就会攻入寺庙，我救不了寺，但救得了您。后山有一条小路，若………”

“我不走，” 慧幽一下一下地瞧着木鱼，“寺在人在，人在佛在，他们找不到舍利子，不会为难我。”

“师父！”

“今天谁都走不了！”堂门大开，“呼呼”地灌进冷风，吹在脸上生疼。

玖

“七星阁说到底也都是我们的人，”陈柯羽将面前的瓶子摆好，“这些是你们当初押在这的信物，或是某种情绪，或是某段记忆。”

瓶中流萤点点，忽明忽暗。

“他们走了，可是他们的人仍在这里，”陈柯羽叹了口气，“他们叛离组织，不过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可有些人究其一生也一无所获。”

小小的玻璃瓶，一个接着一个，排列整齐，却一望无边。

“那你是招我来的人，你知不知道我押了什么？”

“我可不是招你来的，”陈柯羽摇摇头，“我又怎会知道。”

“走吧走吧。”陈柯羽将舍利子装入盒中，往门口走去。

“让老和尚等这么久，到时候肯定又要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