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夏季白日火热，夜晚却很凉爽。
魏大勋牵着狗，一只手帮郑原美拿着剩下的药，看着她慢吞吞地吃药、喝水。她的鼻头有点红，在夜色里都很明显的程度。
然后男人的视线就从鼻头移到了女孩的眼瞳上——是很亮的眼睛，眼型是半月型的，脸部轮廓流畅且饱满，活脱脱像一只小兔子。
这样的长相总让郑原美看起来很呆楞和无害。魏大勋觉得在某些事情上，她确实是有点呆的。
也不能说呆。
更像是，不愿意去面对而选择的无视。
郑原美“咳咳咳！”
魏大勋拉了几下一直不停地在郑原美身边转悠的苍耳，听着这连环的咳嗽声，说道。
魏大勋“我送你回公寓吧。”
郑原美点点头，又摇摇头。
魏大勋“怎么了？”
郑原美“我想先在河边走走。”
魏大勋没反对，无声地点头。
魏大勋“行啊。”
这样的时刻，以前其实不少有。难得一起遛狗的时候，郑原美就会抓着这点时间和魏大勋一起散步。
那时候工作虽不比现在忙，但见面是不常有的，所以郑原美都十分珍惜每次的见面。
魏大勋大概不会知道，他觉得稀松平常的事，却被郑原美几乎视为珍贵之物。
现在也是一样的。
郑原美“要是糖球还在的话，它肯定很高兴能见到苍耳。以前我工作忙，它都是一个人玩。”
魏大勋“这两年，苍耳也很想念糖球。”
魏大勋不太明白郑原美到底想要说什么，只能一点一点地去附和。
郑原美盯着河面，感冒让她的舌根苦苦的，她又开始咳。河面粼粼的波光饱和度趋于一百，几乎整个城市都被包含在这亮面以内。
身体边缘泻下一种虛无缥缈的物质，让郑原美感到接收到她的自己轻飘飘的。
这一切都使她觉得身临梦境，郑原美的经过是梦游。她晃荡脑袋，就什么记忆也没有了。
她正发着呆呢，魏大勋突然问。
魏大勋“你记得我们以前也有这样的时候吗？”
他的声音太轻了，连带着郑原美都放轻了自己的声音。
郑原美“我当然记得。”
郑原美“你说，你要一直演戏， 直到世界终将发现你。”
郑原美抬头去瞧他的眼，想说你已经做到了。
魏大勋“其实那天晚上和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他大概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笑了出来。于是郑原美就被那枚酒窝吸引了目光。
魏大勋“因为我觉得天空太广阔了，永远不缺鸟儿飞翔。但对鸟儿来说，天空只有一个。”
魏大勋“这世界上只有一条路，你也是，我也是。”
郑原美还年轻，她一直信奉着努力就会有收获，所以魏大勋说这些，她不太能理解。
郑原美“……我不太懂。”
魏大勋眼睛弯起来，觉得实在好笑。
郑原美呆楞地看着他的眼睛，发现那双棕色的眼睛此刻被染上了蓝色的环境光。眼皮上深色的人工阴影在夜色里也显得很柔和。
完全没有攻击力的样子。
好像无论再说什么，都会显露出一种透明的苍白感，仿佛眼前的不是魏大勋而是一个巨大的棘手的谜团，但她却无计可施。
魏大勋“因为你的人生才刚开始，而我三十多岁了，已经不看童话书了。”
微弱的街灯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星星点点地落下来，男人的发间，脸颊，肩头都像落了一层雪。
郑原美想起很多年前也有这样一个夜晚，谈起这个话题时魏大勋并没有显得这么沉重。
相反，他说。
“命运总是一再给予人类设定与安排，我们无法预知却也不该随波逐流。哪怕一切皆有秩序，不容拒绝，不能想象，也不该畏怖或退却。”
可即使是这样说着的魏大勋，也终有一天站在了庞大混乱，无常的时间中。
郑原美攥紧了手中的带子，听见魏大勋继续说。
魏大勋“不过我真的很高兴你这么年轻就已经走出来一大步了，说明你还会有更多的机遇的。 ”
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北方的夜风吹得魏大勋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唇角的笑意好似永远不会消逝。
魏大勋“继续往前走呗。”
郑原美“那你呢？”
意外的，郑原美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你呢，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这让魏大勋毫无防备，一向会说话的他此刻却半晌没动静。最后他不确定地说。
魏大勋“我？我也会继续向前的。”
他弯下腰，朝郑原美那里凑的近了点，视线被他侵占，整个世界都是男人弯弯的眼眸和漂亮的酒窝。
魏大勋“最重要的是你啊，你会遇见很多人，我只是你人生中一个不重要的过客。你现在都能独自面对很多事了。”
郑原美低着头，顿了顿，然后用一种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
郑原美“不是的，你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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