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相认

周一上课的铃声又响了起来，马小跳照常戴着黑色的口罩走进教室，可这次没戴帽子，一头干净乌黑的头发显露在全班同学面前。马小跳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看见一旁的少女正托着下巴发呆，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复习。要知道，今天可是月考的日子，即使马小跳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他也在昨天上午把每一科的内容全部复习了一遍。他没想到身旁的少女竟然比他还有把握。

“韩菲菲同学，这次考试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测试一下之前的学习成果，你的成绩不会被记入档案。”少女点点头，继续发呆。马小跳也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数学书上的公式，大脑却在想着别的事情，无法集中注意力。

“马小跳今天相当的反常啊，怎么感觉眼神怪怪的？”

“对呀，是不是昨天晚上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唐飞和毛超正在讨论着，马小跳突然投过来一个尖刀般尖锐的眼神，他俩顿时知趣地闭上了嘴。

开始考试。马小跳先是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十个页码的卷子，再填写好自己的基本信息，最后才不慌不忙地舞动起钢笔来。对于在初中全校第一拿到几万奖学金的他来说，这些高一试题都是小儿科。马小跳在考试进行到一半时答完了所有的考题，转头浅浅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却发现她早就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发起了呆。“她好厉害！”马小跳在心中暗想，“而且这字也写得很漂亮，看来是个学霸。”哪知，少女此时也好巧不巧地转头看马小跳，两人的目光再次撞见对方，顿时同时害羞地转过头去。

紧接着是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地理、历史、政治，马小跳几乎都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了考试。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旁边这位女学霸的真实身份。马小跳绝对见过这个人，而且一定在几年前与她很熟。韩菲菲明显是她的化名，就像自己的化名一样。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夏林果？这个想法属实震惊到了马小跳，因为已经四年没见到她了，她又在三年前通过特长生名额和优异的成绩去了一中，按道理说来现在已经出国发展芭蕾舞专业了，怎么会还留在以应试教育和考试成绩为最重要发展途径的武汉外校呢？想到这里，马小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很快到了晚餐时间，四大金刚一起来到食堂打饭。今天是全校月考的重大日子，食堂中飘荡着炸鸡腿、糖醋排骨和松鼠桂鱼的香气，令贪吃的唐飞垂涎欲滴。打完饭，四大金刚坐在一张六人桌的周围，唐飞和张达的盘子里面打满了美食，马小跳却只拿了一碗清汤白菜面和一碗蒸鸡蛋。他向来吃得不多，具体原因自己也不清楚。

这时，一个身影朝这边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个还没填满一半的餐盘，长头发一甩一甩地，可爱又不失淑女。马小跳一眼便认出来人是自己的新同桌。但令马小跳惊异的是，少女竟然穿着自己前些天自己送她回宿舍是没有拿回来的那件黑色外套。“还给你，谢谢你了。”少女脱下外套塞给马小跳，“今天人太多了没位置，我来得有点晚，所以就过来了。”马小跳点了点头，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他看见了一个少女身上的一个伤疤，刹那间呆住了。这个伤疤在少女的肩颈部，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思维敏捷的马小跳还是在脑海的回忆中发现了这个伤疤的由来。

那还是他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举办六一晚会。当时他和毛超的相声节目排在第二个，而夏林果的芭蕾舞则是开门红，所以他们三个都在同一间化妆师等候。这时，夏林果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呼吸急促，马小跳眼疾手快，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可是没有完全抓住，夏林果的肩膀磕在化妆台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此时见到这个伤疤，便证明了此人定是夏林果无疑。马小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你真是夏林果？”“啥？”少女好像没听明白，转过头。“我说，你真的是夏林果吗？”“……”少女眼里闪过一丝惶恐与不安，似乎在刻意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马小跳连忙抓住机会，他轻轻脱下口罩，尽量温柔地吐出几个字：“告诉我，求你啦。”

毛超似乎被马小跳这副模样吓傻了，刚想开口，却被张达捂住了嘴巴：“你少管闲事。”少女想了想，低头轻声说：“是的。你是马小跳吧。”马小跳此时也明白对方的心理，摇手招呼其他三人去了对面一桌继续干饭。“既然你也知道了，那我就不隐瞒什么了。”夏林果苦笑两声，接着说了起来。

原来，夏林果小学毕业后虽然考上了一中，但是并没有去一中读书，而是去国外继续学习芭蕾舞的专科内容。在纽漂学习的这段时间里，她吃尽了苦头。看似自由民主的美国，实际上也存在许多问题，种族歧视便是其中之一。夏林果描述，在听到她那机械化的英式口音时，同学们几乎同时爆笑出来，这笑声至今还萦绕在她的心头，成为了她揪心的记忆。但每天回到家，父亲都会亲切体贴地安抚她，还鼓励她与同学积极交往，并且在她闲暇之余教她美式口音。只要有父亲的陪伴与支持，她就不孤单。

直到有一天，一场大火，夺去了父亲的生命，也夺走了属于父亲的一切。她悲痛欲绝，只好被母亲寄养在两个哥哥的家中。哪知，这两个哥哥都是成天在街头混得风生水起的街霸小混混，夏林果实在受不了他们惨无人道的折磨，便在一个雨夜乘坐好心美国渔船主的船悄悄回国，回到了自己祖国的怀抱。

听完夏林果的经历，马小跳百感交集。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女孩清纯的外表下，竟隐藏着如此悲惨的经历。“和你的经历比起来，”马小跳顿了顿，眼神迷离飘忽不定，“我的那点往事并不算什么。”“其实……自从开学我见到你，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夏林果看向马小跳，“究竟是什么，让你从一个天真无邪的淘气包变成了这样一个没有温度、冷漠孤僻的人？”

马小跳轻轻抿一口自己泡好的陈皮普洱，开始了他的自述。

小学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他经历了人际交往能力的提升，经历了人生修养的熏陶，经历了每天充满阳光的生活。上了初中，他便不再淘气了，马小跳说是因为学习成绩不是很好，所以拼命抓学习去了，于是没有时间考虑过多繁琐复杂的人情世故。那时候的自己天真地以为，只要将来学习够好，什么都能做。他依稀记得自己那时远大的理想，和父母无穷无尽的鼓励，汇成了自己埋头苦学的身影。那时的他，不会在意自己身旁滚过的星河多么美，少年的心中只有理想，他在乎的只有信仰和信念。

后来他在某阅读平台上发表了一部自创小说，收获了近两千万阅读量，各大企业找他签约，他没有理会。再后来，他成为了一名主播，发出的视频一夜之间流量热度飙升，网友都欣赏视频中他写实的校园生活风格，许多社交平台纷纷邀请他加入，给予的奖金多到令人垂延三尺。可是他一一谢绝了。他此时的眼中多了许多东西，学习也越来越好，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是在和网友交谈的过程中，他更全面地认识了这个世界，他不希望自己成为悲情小说中被冷落的那个人。于是，他开始在自己喜欢的方面加倍努力，开始参加信息编程比赛，开始在同学们面前大放异彩，也养成了默默无闻的性格。

晚自习时间到了，马小跳和夏林果不得不离开食堂回到教室。窗外是几缕红彤彤的云霞，泛着微波游走在天地间。夕阳映红了马小跳成熟的脸庞，显得格外典雅妩媚。终于与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相认，马小跳的心中不知是喜悦还是漠然。他不知自己为何会与她萍水相逢，就好像是冥冥之中自己的一个不经意的决定导致了这一切似的。又或者这背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帮助着对人生还未完全领悟的这位少年，就想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指引他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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