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冬日也有鲜花点缀,黑暗仍有光亮照进。善良的人,不会被辜负。笨蛋,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这个世上总归是有人只因是你爱你的。我喜欢你,不是因为灵珠子。”
世人冠他恶名,只看到他给陈塘百姓带来灾祸,却忘记他以死破局,换得龙王庇佑陈塘关风调雨顺,世代平安。
他没有被教化,他不知道会闯那么大的祸,他不知道自己搅动了龙宫,他不知道杀死夜叉与龙王太子是不对的,但他愿以命相抵,剔骨削肉,剖腹剜肠,舍断亲情,只为,一人做事一人当。
哪吒红了眼眶:”小凤凰,我可能……没办法跟你回家了。我……咳咳咳。“
”你不要再说话了。“
殷宁握住他的手,将他揽进怀里。
厚重的狐裘也暖不了他的手,他的身体几乎没有什么温度。
”你答应我的,不许食言。冬天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我们回女娲殿,让白泽好好为你调养身体。我们再重新修炼灵体,我想办法替你养魂,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哪吒已经睡着了,她给他盖上厚厚的被子,又在他腿上裹上厚毯。
黄天化生前将火龙标炼成了火龙毯,便是希望他能少遭点罪。
“哪吒,你在吃什么药?”
金吒突然走进哪吒的帐子,哪吒慌忙把药瓶藏起来。
“没……没什么呀,长兄,我们该出发了。”
金吒不信,哪吒的气色突然好这么多,怕是服用了什么禁药。
哪吒确实吃了,以往喝的药不够,他又偷偷弄了些药丹来吃。
“续命丹?哪吒,你吃了多少?快吐出来!”
金吒一急,不知为何,他感到心慌不已。
哪吒抬起头来望着他:“长兄,今日是最后一战。”
金吒不让他走,逼问他到底吃了多少。
“三十粒。”
哪吒推开他便出了营,金吒全身发寒,动弹不得。
续命丹吃一粒都会遭到严重的反噬,他……他吃了三十粒?而且他的样子,怕是已经吃了不少时日了。
金吒伸出手,却未触碰到他衣襟。不是说,打完仗,跟他回家吗?他还没有好好弥补他……
哪吒斩杀力士丁策,两军混战,周军攻入帝宫。
帝辛力大无穷,一时间,竟无人能耐他如何。帝辛看到李靖,不禁勃然大怒,携杀招而来。李靖招架不住,被金吒救下,此时哪吒也已杀到帝辛跟前,帝辛这才敛了杀意。
“小家伙,长大了。”
哪吒跪在帝辛面前,久久不语。
帝辛曾经,待他很好。即使当年,他并没有出现。
可他没有选择。
哪吒眼前一阵恍惚,帝辛抱起他来,交给了一脸急色的金吒。
帝辛朝子牙道:“你列孤十罪又如何?孤不后悔,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是真实。”
帝辛哈哈大笑,于鹿台自焚。
哪吒醒来后,听到丧钟响起,不由落下了眼泪。
他取了一壶酒,在帝辛自焚之处,倒了一杯。
“原来我不是没人爱的,舅父没有,抛弃我。”
哪吒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一步步地扶着墙壁。
他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血色模糊了他的眼,恍惚之间,他回头看到了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何等熟悉,他弯起眸子冲她笑着,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心疼地抱住他。
麻木的身体艰难地动了动,恍惚间,突然间,她手中的赤弓对准了他,哪吒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殷宁手中的弓逐渐拉满,不敢再看那双纯真的眼睛。
“雪凰,再不动手,待莲花之身凋亡,他必然魂飞魄散,再无生还之机。你很清楚,他活不过今日。”
火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殷宁闭了闭眼,火翎箭破空而至,射穿了他的心脏,他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躲不开,也没打算躲。
哪吒感受到殷宁的靠近,泪水混着血水,血吐在她身上,刺痛了她的眸。
“为……为什么……”
哪吒摸索着抚上殷宁的脸,鲜血如涌。
爱他的人,一个个死去,他爱的人,亲手取了他的命。
“殷宁,我喜欢你。”
原来,这世间万物,从未善待过他。
我喜欢你。
这是少年最为纯粹的爱恋。
“啊!”
火翎箭灼烧着他的心脏,灵雾蝉无处遁形,撕咬着他的心脉。
“火凤,不对。”
殷宁感受到他的异常,哪吒口中吐出大量的鲜血,灵雾蝉与他心脉一体,火翎箭之下,灵雾蝉化为飞灰,他也心脉俱毁。
他摸索着拿起一旁的酒壶,倒进了嘴里。
既然她要他的命,那就给她好了。
心口的刺痛很快蔓延全身,他已听不到殷宁的呼喊。
莲花化身尽毁,三头八臂尽失。
“快,护住他的心脉。”
火凤急了,他心脉若毁,灵力无法聚集,纵有涅槃圣火,也无法为他重塑身躯。
“晚了。”
殷宁覆上他的唇,将另外半颗妖丹为他渡入。
哪吒仅存的意识抗拒着她,星辰之力形成一个屏障,将她的妖力挡下。
哪吒的血不断涌出,他的手重重地砸在地上,酒壶随着他的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殷宁颤抖着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却再次垂了下去。
“雪凰,你疯了?你若将妖丹全部给他,你千年修为将前功尽弃!”
殷宁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给了哪吒一个拥抱。
“相信我,也相信他,好吗?”
殷宁缓缓抬眸,异瞳之中浮现着血丝:“怎么相信?他心脉俱毁,无法重塑身躯,魂魄未成,不能凝炼灵体,他怎么活?他死了,我亲手杀了他。”
殷宁抱着气息已绝的少年,舍不得放开分毫。
她以为她的妖丹能护下他,可是他的心脉什么时候受了损伤?他为什么承不住自己的妖力?星辰之力为什么会溢出?他的魂魄为何会几近虚无?
他到底做了什么?
火凤叹了口气:“雪凰,先护住他的魂魄,我们慢慢来。”
殷宁打开乾坤圈的禁制,拿下其中的匕首。
“雪凰,你干什么去?”
“只有穷奇知道灵雾蝉的子蛊在哪!”
金吒杨戬等人赶到时,少年已气绝多时。
他一身是血,手边还有酒壶的碎片,那双大大的眼睛,也不再灵动。
金吒跪在他面前,颤抖着探了探他的鼻息。
“别碰他!”
黄天爵拦住了金吒要碰哪吒的手,却被金吒一掌推开。
“我才是他哥哥!”
“呸!”
黄天爵吐了一口血沫:“他现在死了,你想起自己是他哥了?早干什么去了?他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在哪儿?他剔骨削肉剖腹剜肠的时候你在哪儿?他病的奄奄一息,疼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你在哪儿?”
黄天爵要去抢哪吒的尸身,金吒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金吒轻轻阖上哪吒的眼睛,爱怜地将他抱在怀里,喃喃道:“阿兄带你回家。”
金吒抬起哪吒的手,将哪吒拦腰抱起,哪吒的手却直直地垂了下去。
金吒眼泪落了下来,哽咽道:“三郎,你挽着阿兄,你……你先不要睡。”
众将士为他让出一条路,纷纷跪了下去。
金吒嘴唇蠕动,嗓音嘶哑:“西周元年,先行将军哪吒,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