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亲之苦9

　　哪吒六识已失，只能通过元神感知李靖的位置。

　　李靖借土遁而逃，他一枪刺上了下方的土地，却被一道金光击出数丈之远。

　　哪吒吐了一口鲜血，木然地站了起来。

　　燃灯道人祭起玲珑塔，哪吒神识一痛，被收进了玲珑塔。

　　玲珑幻火灼烧他的神识，让他痛苦非常。

　　“哪吒，只要你像你父认错，贫道便不再为难于你。”

　　燃灯道人开口道。

　　“我，没错。”

　　哪吒放弃了挣扎，口中溢出大把鲜血。

　　“你住手！”

　　靳勇在白矖的帮助下，找到了哪吒。

　　见靳勇冲了上来，燃灯道人收了玲珑塔，靳勇连忙接住哪吒。

　　“小家伙，你醒醒，你醒醒！”

　　哪吒睁开眼睛，那双眸子仍然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却没有了光芒。

　　“小家伙，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看不见，也听不到你说话。”

　　燃灯的话让靳勇的眼泪喷涌而出。

　　“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你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对不对？”

　　“哥哥。”

　　靳勇心中一疼，抱紧了他。

　　他没了心，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李靖，只是……他好像是该这么做的。殷氏身死，他为什么……不难过？

　　“我就是，怪物。不人，不鬼。”

　　“不是的哪吒，不是的，你不是怪物，你是人，完完整整的人。你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是有人爱你的。我，夫子，我娘亲，他们都很喜欢你。你娘亲，你娘亲其实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哪吒没有反应，靳勇摸了摸他的头，继续说道:

　　“你听好，我若是死了，你不许为我报仇，你要证明给他们看，你不是祸根，你是大英雄，为国为民的大英雄。我教过你的，你的力量应该用来保护百姓，这世间一草一木，皆为苍生。你现在不懂，你还有很多时间去学。”

　　哪吒有些不安地抓住了他。

　　靳勇向燃灯道人跪了下去:

　　“幼弟顽劣，为我之过，我愿代他身死，但求我死之后，将我的眼睛换给幼弟，让他重见光明。”

　　燃灯眯了眯眸子，看向了他。

　　”人生来有三魂七魄，而你，只有一魂一魄。”

　　靳勇俯首道:“我并非人类，乃女娲座下西护法白矖所育枇杷果，不知承何人一魄，托生人类。这魂魄本就不属于我，也是时候还给他的主人了。”

　　靳勇将自己的眼睛给了哪吒，哪吒终于看到了模糊的景象。

　　哪吒的眼里黑白一片，他虽重见光明，却再也看不到色彩。

　　“哥哥……”

　　“乖，以后，遇到了对你很好很好的人，就是我回来了。”

　　哪吒看到了，通过唇语，看到了他说的话。

　　“啊！”

　　哪吒吐出大把的鲜血，染红了靳勇的衣衫。

　　“哪吒，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哪吒吐血吐了两个时辰，最终昏迷在靳勇怀里，此时金木二吒也赶了过来。

　　“哪吒！”

　　金吒想要上前，靳勇却把哪吒护的紧紧的。

　　“他生出了心识。”

　　燃灯突然说道。

　　燃灯将玲珑塔交给了李靖，抱起了哪吒。

　　“他的心因悲痛而生，因痛而生的心，终究困其一生。”

　　靳勇伸手，却突然感受到魂魄的撕扯。白矖开启了他的法力，他其余六魄，感应到了他的存在。

　　他想再触摸一下哪吒的脸，却离他越来越远。

　　一道彩光出现在众人面前。

　　“弟子燃灯恭迎娘娘鸾驾。”

　　女娲娘娘将哪吒带回了女娲殿，给他戴上了谛听石。

　　“师尊，灵珠子心血一直流，这……”

　　白矖有些担忧地擦拭着他的额头。

　　女娲娘娘手中彩光覆在他胸口，白矖终于听到了他清晰的呼吸声。

　　哪吒昏迷了一年，他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却看不到任何颜色。

　　“你醒了？”

　　白矖将灵药喂入他口中，他仍然尝不出任何味道。

　　“你的裙子，是什么，颜色。”

　　白矖俏脸一红，以为他是觉得好看。

　　“是……蓝色。”

　　哪吒一愣，他为什么，能听到声音了？

　　哪吒的眼泪自眼中流出，白矖忙擦掉他的眼泪。

　　“你别哭，你的眼睛没有恢复好，你要是不喜欢，我去换掉。”

　　“哥哥，死了。”

　　靳勇将他的眼睛给了他，只是靳勇真身为枇杷果，他虽然能看到了，却失了辨别颜色的能力。

　　“他没有死，他只是回到他该回的地方了。他希望你替他活下去，他很开心，能保护你一次。”

　　白矖轻声哄着哪吒，生怕他想不开。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夫子说的大爱，是什么意思。他的力量源于爱，可荒唐的是，他竟以杀戮，看到了苍生。

　　哪吒耳中有鲜血流出，白矖替他弄药。

　　“女娲娘娘将谛听石给了你，以后，你就能听到声音了，但你还需要适应一下。”

　　哪吒闭上了眼睛，这双眼睛是阿勇哥哥用命换的，他一定要保护好。

　　殷宁看完了他的一生，若有所思。

　　悲苦一生，母亲却为他自戕，兄长为他换目。他知道了，有人心甘情愿为他而死。

　　他的心识却不是因恨而生，而是因痛而生。可因痛而生的心，怎么能不痛？

　　他的家，从来不是避风港，而是噩梦的开端。

　　太痛了。

　　殷宁将哪吒的被子盖好，握了握他的手。

　　他本就只剩下半年寿命，又生生剖腹剜肠，剔骨削肉。

　　他腹部本就有伤，知道那有多疼，怎敢剖腹剜肠？

　　他的尸身被狼狗啃噬，受半年香火，魂魄刚刚成形，只是身体还未开始修复，金身尽碎，前功尽弃。

　　无奈之下，太乙真人以莲花塑他身体，未成形的魂魄融于莲花之身，同生同灭。只是莲花之身生长缓慢，他的个头本就小一些，如今五年过去，看起来仍是稚童模样。

　　莲花之身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枇杷果的眼睛也坚持不了多久。如今，怕也只余不到十年寿数。

　　哪吒一直在做噩梦，殷宁有些愧疚，陪了他许久。

　　“哎呦！”

　　殷宁素手一挥，脸色黑了下来。

　　“腾蛇，你活腻了？”

　　腾蛇索性坐在地上，揉了揉他被摔疼的屁股。

　　“雪凰这脾气是一点没变啊，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把他带回来亲自照顾。”

　　“他怕黑。”

　　腾蛇翻了个白眼：“呦呦呦，老子我还怕鸟呢，你宫里的乌雀少养了吗？”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

　　少年像是梦中呓语，殷宁眸光一软，握住了他的手。

　　“腾蛇，我心软了，是因为他身世凄苦吗？”

　　腾蛇嘴角一抽，爬了起来。

　　“雪凰何时有悲悯之心了？他身世再凄苦，你会正眼瞧一眼？你怕不是喜欢他了吧？”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