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死水

第36章 死水

许沁走在前面，扣着手指发呆。

孟宴臣不远不近地跟着，既保护许沁的安全又不算太过接近。

伊犁的夏天，搅动盛夏的调色盘，描摹出盛夏的群像。

一份调色板打翻，绘出不同的色彩。

许沁内心的画布被泼上彩墨，五彩斑斓，异常缤纷。

不远处已经能看见伊犁赛里木湖，赛里木湖专有的赛里木湖蓝在夕阳的反射下，幻变出炫彩的光。

赛里木湖边上是铺满鲜花的草甸，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美丽的油画。

这一次，许沁没有再叫孟宴臣替她拍照。

拿起手机，她草草给山湖草景拍了一张照片也就算过去了。

不等细看这一处美景，她快步向着停在不远处等待的孟家露营车跑去。

“有点饿了。”

她登上露营车的台阶，知会了一声小厨房里的厨师。

“小姐想吃什么，蛋炒饭可以吗？”

厨师的声音透过玻璃传过来。

她对厨师点点头，然后脱力地靠在小沙发上休息。

她捡起沙发上的玩偶，整个人藏在玩偶下面。

孟宴臣恰好在此时进来，看见这一幕却没说话。

他沉默着在许沁旁边坐下，沙发凹陷下来，许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隔了好一会，还是孟宴臣先开口了。

“沁沁，饿了吗？”

许沁点点头不说话。

“厨师，给沁沁准备晚饭。”

厨师此时正好端着蛋炒饭出来。

“少爷、小姐慢用。”

厨师只拿了一份炒饭，但放着两只勺子。

他们对视一眼，交汇的眼神里藏着难以掩藏的尴尬。

迟来的避嫌感在两人之间悄无声息蔓延开来。

许沁顿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来离自己较近的一只。

孟宴臣干咳两声，走到小厨房门口叫厨师拿来了一只小碗。

回到桌子旁边，孟宴臣将一份炒饭分成两份。

两人隔着好一段距离。

许沁拿着勺子吃饭，味同嚼蜡，有些食不下咽。

她有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没有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孟宴臣和她的距离，一下，变得好远。

她感到自己的心有些发涨，鼻头也酸酸的，胸腔里堵着一股闷气。

那股气就闷着，任她怎么努力也无法从胸口排出。

一小碗炒饭也没能吃完，她放下勺子就出门了。

“唉。”

露营车外，她倚着车身发呆。

仰头望着月亮，她还看见深邃宝石蓝的天空。

天空上星星点点坠着，幕帘一样，宏达阔远，明明这样辽阔，但为什么一块大布一样压在她的心上，更加沉闷。

踢踢脚边的草丛，她拣出一块小石子掷向远方。

“烦死了。”

她小声嘟囔着，语气复杂。

几声脚步声响起，她下意识收腿噤声，连带着肩膀也缩起来。

一块柔软的布料划过手臂上的皮肤，轻轻落在她肩上。

“沁沁，昼夜温差大。”

“先进来换身衣服。”

孟宴臣的声音如同山涧里滑落咕咚的清泉，缓而慢，细水长流。

“嗯，好。”

甚至没有敢看孟宴臣的脸，盯着地上一点车内透出的微光，她赶紧转身匆忙从孟宴臣身边的空隙里缩成一块挤进去。

“如果，下午……”

孟宴臣望着死水一样沉寂的夜，无声一句叹息，口中要讲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讲完。

他想带许沁来看童话，想她做一个公主，但一直不曾意识到的，是许沁的年龄。

什么年纪都能做公主，但一开始她想要许沁做的是受父母兄弟宠爱的公主，那时的公主，还只是童年动画。

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原来许沁不再只是一个小姑娘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这么大了，十五六岁的年纪，看他身边的女同学都已经开始恋爱……

不管怎样，他都不该再把许沁当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

很多东西，很多相处模式都要改变，他和许沁之前，要改变的东西真的很多。

“沁沁，今晚早点睡，明天哥哥带你到库尔德宁的云杉林，去看《海蒂与爷爷》的小木屋。”

孟宴臣睡前还是来到许沁的床边，无法忍住还是想和许沁说上几句话。

这种冲动是难以形容的，听从内心的指引，是内心深处的指引一步步诱导他做出选择。

床上的许沁依旧用被子蒙着头，只是这一次，孟宴臣没有上前掀开她的被子。

“知道了。”

许沁的声音隔着一床厚厚的被子，有些远，又有沉闷的近。

夜晚的星星不说话，掩藏在深远辽阔的穹空之下，一闪一闪发着光。

纵使有无限心事，也只好藏在星光闪烁之后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