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闭上眼睛，感受着凉风吹拂脸颊的滋味。英国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差劲，毛毛细雨夹着腥臭的雨腥味，空静的街道上被水渍所填满，弥漫在空气中的湿气对于人体来说算不上特别舒服。微弱的路灯闪烁着，若隐若现的，似乎就会马上坏掉。

汗水混着雨水从额头悄悄滴下，顺着下巴浸湿衣领。维克多奔波在大街小巷之间，陈旧的邮服沾满雨水，他没时间顾得上打伞，绑在手上的手表一声声叫着，秒针的挪移声更是让他紧绷的神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警惕。当他经过一个巷子的时候，一扇门的奇异造型不禁引起了他的注意。

“真奇怪，这扇门看起来可真怪异。”维克多用手擦拭下巴的水滴，他一边想着，一边抓紧了手中的信件。

“想过去看看吗，威克？”维克多低头询问依偎在脚边的小狗威克。威克摇着尾巴，他似乎很赞同这个想法。维克多看看那扇门，再看看手中的信件，有些难过地呜咽了一声：“我得先把信件送到那位先生的手里，我想我们得去将信送完才行。”

就这样，一人一狗再次踏上了送信的路程，偏僻难走的地址在维克多眼中一个接着一个地浮现出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雨也下得愈发愈大，有些还淋湿了维克多衣服底下的肉体，黏糊糊的，特别难受。甚至还有响亮的雷声在耳边大吵着，路边的树枝被狂风刮得弯下了身子，绿叶掉落了一地。踩在上面的时候还会发出响亮的水声，被水冲刷过的地面很滑，就如踩在冰上一样。

“还差一封信...请坚持一下。”维克多跟威克解释着。他拽着最后一封信件，他弯下腰，尝试着让风阻减少一些。对维克多来说，夜晚往往是最难熬的，特别是雨夜，给人一种孤独、寂寞的感觉。

凉风开始撕咬着脆弱敏感的皮肤，这使得维克多不自然地打了个冷颤。“好冷。”他搓着双手，一步一步艰巨地朝着山顶上的那个地址走去。草被雨滴淹没得只剩一个头，因为地势的原因，山顶上的水顺着坡度形成了一个小瀑布。维克多的头发已经全部湿透了金黄的发梢贴在脸颊上，刘海淌着雨水。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鞋子每踩一脚就会发出“噗嗤”的水声。

威克一直跟在主人的身后，不离不弃，似乎是在默默地守护着他，也为他的存在做了唯一的证明。

那栋通往山顶的别墅很快就显示在了眼前，维克多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伸手在光滑的木门上缓缓敲了两下。屋子里的人似乎没有听到门外的动静，只是踏了踏地板，让维克多清楚里面是有人居住的。

维克多耐心地再敲了两下门，他抬起眼，静静等待着屋内人的行动。

“谁。”门内的人察觉到敲门的动静，他的声音平静又有些低沉，好像是刚刚润过嗓子的一样。维克多得知那人发现门外有人，只好往后退了一步，等那人前来开门。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灰色工服的男人，比维克多高些，戴着口罩的脸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

“您的信。”维克多双手递上那封被保护得滴水未沾的信件，眼神却在回避着那人看过来的目光。

“是你。”男人沙哑的声音变得有些惊喜，他瞪大了眼睛，眼神看起来喜出望外。

“伊索..伊索先生？”

“嗯，你要进来吗。”那位名为“伊索”的男人对维克多招了招手。

“不了。”维克多转身想离开。

“雨很大。”伊索边说边把信件打开。

“我还有事情要做。”维克多往别墅相反的地方踏出一步。

“你不累吗。”伊索没有上前阻拦。

“...”维克多没有回答，他很少和人类交流。

“过来。”伊索还是站着没有回屋。

“嗯。”维克多停下了脚步。

屋里灯火通明，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受。伊索递给维克多一张毛巾后就匆匆回房了，他几乎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维克多蹲下身，抱起已经疲倦得连尾巴都摇不起来的威克，他的内心不禁有些心疼。今天的工作量可以说是已经超标了，但是维克多还是无声无怨地工作着，在他眼里，工作就是他的生活，而他的生活却缺不了工作，不论是上级给他的工作量有多大。

“你去卧室睡觉吧，我在外面睡。”伊索换了一身衣服，是一套宽松的睡衣。没有扣好的衣领大大敞开着，露出明显的锁骨。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口罩被摘了下来，嘴上狰狞的缝针特别显眼。

“不。”

“你能听话点吗，烦死了。”

“嗯。”维克多只好走进卧室里面，眼看着伊索冷冷地将门给拴上，他有些无奈地跪坐在原地。

“威克，你今天要安静点，不要吵到伊索先生了。”维克多嘱咐已经精疲力竭的威克。

“伊索先生，需要我做些什么吗？”维克多凑到门缝询问道。

伊索并没有回应，他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松软的沙发上。没有任何人的打扰，这对于伊索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愿望了。

维克多感觉安不下心来，他躺在地上，柔软的脸颊触碰着坚硬的地板，冰冷的温度让维克多随时警惕着外面的一切。他尝试将自己的睡眠程度保存在浅度睡眠之中，但最后还是无济于事，昏昏睡去。

“他终于睡着了。”伊索不知道哪时候醒了过来，他趴在门缝上，享受地看着维克多的睡相。

“和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的。”伊索浅浅地怪笑着，他光着脚走进卧室，用湿巾擦拭维克多身上的雨水和汗渍。他的眼睛紧紧闭着，表情很安详。“如果他的心跳不再出现就更好了...也许我现在就能这样做。”伊索在心里暗自想着，指尖却不经意挑逗着维克多的发梢。他的样子瞧上去有些兴奋，放在维克多脖子上的另一只手恨不得立马掐上去。

“他也许会挣扎...”伊索自言自语到。

维克多看起来睡得死死的，苍白的手臂耷拉在一旁，被空气吻得发凉的指尖摸起来特别僵硬，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被雨水浸泡过的脸色比平时的还要奇怪。

　　伊索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他不想对他做些什么，至少现在还不想。对于尚未成熟的时机，他要求自己必须得把握好分寸。威克警惕地瞪着伊索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对维克多会做些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小狗，照顾好你的主人。”伊索毫无生气的眼神在警告着威克别发出任何动静出来，可惜威克也并不想理睬他们两个人所做的一切事情，它只不过是竖着尾巴，一边靠近维克多，一边将脑袋塞进维克多的怀里。

　　伊索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他不是很理解维克多为什么不睡在床上。在他的印象中，维克多可是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身体健康的。

　　在一年之前，他们侥幸逃出庄园后，伊索和维克多两人就几乎没有再次相见，不过伊索的目标一直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他仍然清楚地记住维克多的样貌和他的居食习惯，甚至连他衣服大小穿L码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应该是保持着基本的警惕。”伊索在心里默默推理，如此反常的行为一定是某些原因的影响。虽然伊索的行动声音已经是微乎其微了，只不过他平时习惯性地用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不小心惊醒了房子里刚刚进入深度睡眠的维克多。

　　威克慢悠悠地支起四肢，它依依不舍地从维克多的怀中蹦哒到地面上。维克多揉揉眼睛，却发现脸上手上的水都被人为擦干了。他有些紧张地皱起眉，蒙眬的视野前隐隐约约看见窗帘被狂风刮得卷成一团。维克多不安地吞吞口水，他撑起身子，手扶着床柄，借助着稳定的外力猛地站起。

　　“真是的，伊索先生怎么出去睡觉都不关窗户的……？”维克多边抱怨边将窗户轻轻关上，欲想回去坐下，可没想到一转头便直接撞上了伊索的目光。

　　“真尴尬啊。”伊索的脑海只剩下这一句话，他愣住了还留在门把手上的手掌。不用多说，伊索只是单纯想打开房门确认一下维克多是否睡死了没有。但没想到的是，屋内人不仅早就已经醒来，甚至还很细心地为他将那专门为了从外面爬进来偷窥而打开的窗户给关上了。

　　“您……还没睡吗？”维克多被吓得全身都颤抖着，睫毛上还没干透的水滴压着眼皮，他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和言论，只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处，静静听着外面雨滴演奏着的音乐。

　　伊索没有回答，他点点头，没有留下一个字，反手就再将门给狠狠关上了。

　　威克不满地朝门口吠了一下，硕大的眼中全是愤怒和不解。

　　“也许我们得像以前那样。”维克多抚摸着威克的肚子，边说边用另一只手从包里拿出纸和笔，他脸上温和的笑容再次浮现出来。“看来，还是这样交流比较舒服。”维克多在纸上写了一句话，便直接从门缝那儿塞了出去。他盘起腿，期待着门缝外会塞回来一张字条。

　　门外的字条很快就被捡了起来，在狭小的视野里面消失不见。伊索瞧见纸条的第一反应是快速捡了起来，他的内心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吃惊。从维克多看他的第一眼开始，伊索都认为他都快把在庄园里的事情全给忘记了。他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打开，瞧见了这样一行话。

　　【这次相遇是出乎意料的，很高兴能再次与您相见，威克的情绪似乎有些烦躁，我为此感到抱歉，不过可能是动物看到陌生人的本能反应吧。】

　　还是那样的尊称，还是那样的文笔，伊索感觉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一年之前。他压制住内心的欣喜，甚至还开始在脑海中规划着他的新一轮计划。他将眼睛微微眯起，在沙发中摸索出一支笔，有些漏墨的笔芯并不影响伊索写字的速度，他将想到的和原本就想对维克多说的东西全写了上去，边写眼神也同时愈发疯狂，这种心情是激动的，是得知有多一次机会时所发泄出的喜悦的。

　　大概过了一刻钟，伊索将羽毛笔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他把布满字印的字条反反复复折了好几次，最后再将字条故作神秘地放到门缝，用手指戳进房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维克多的注意，他好奇地打开从外面塞回的字条，满怀期待地打开了它。

　　【没事的，今夜的天气也似乎比昔日的坏了不少，您应该是临时加班才会接手到我的信件的吧？那真是幸运呢，不知可否询问一下您明日是否有空呢？我希望您能与我一同度过一日，观赏这月最美丽，开得最灿烂的黄玫瑰……或是鸢尾；您的朋友威克也比以往活泼了许多，不过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安静一些。我预想明夜的月光会特别明亮，微风吹拂着我们的脸颊，我们可以依偎在河边的围栏上，我会尝试排解一些繁琐的事情；晌午时分，您和我可以坐在咖啡店门外的花园中一边喝茶一边感受新鲜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花香的氛围，顺便让威克放松一下心情，同蝴蝶一同嬉戏；也能在游满游船的运河边悠闲散步，感受惬意的时光；在明日的活动中，我想不会有人会感到遗憾吧。但如果您执着要继续工作的话，那真是抱歉，我会亲自为您送上一份真挚的礼物，作为我们的分手礼。】

　　伊索的字条还是一如既往地长且详细，维克多虽然明日的确有些繁忙，但看到如此诱人清晰的规划安排，他的内心不禁有些动摇。不过最让他感到好奇的是，伊索在字条中提到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维克多在字条的后面草草写了几个字之后，便塞进门缝中，待伊索拿起字条后，便拖着疲惫的身体昏昏入睡。

　　【我很同意本次的旅行，明日便可以出发。】

　　伊索面无表情地将字条扔进装满同样装满字条的纸箱中，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撑着脑袋，晃眼的灯光照得他双眼发黑。

　　“那么，就期待着吧。”伊索带着胜利的语气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