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一同（上）

十四、

延庆六年，四月。

快过我们二十五岁时辰了。

老天又落了场雨，和二十五年前一般。那件事已经过去七八年了，物是人非。

“程安！”宋程宁在竹屋内看见我，挥起左手，朝我大喊。

他眼倒不错，我站在山头这边，他一抬眼便见到了我。

我加快脚步，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的右手没有完全恢复，但他尝试用它执勺，难得的烧了顿肉。

他今日一身灰衣，上有几个补丁，一头黑发扎成丸子，一根干净的木棍横穿了那个丸子，碎发落下几根，因做菜的水汽贴在他洁白的额上。

我撑着白色油纸伞，走至屋前，看了看门口的风铃，心情愉悦。

“今日有肉？”我惊呼，笑着坐在灶台旁的木椅上歇息。

他眯了眯眼，看着菜，用余光瞟向我，勾起唇，笑了笑：“是啊，今日是我们的生辰……希望你能高兴些，吃些好的。”

我不再看他，望向窗外，一声不吭。

窗外的雨将天染成灰白，风铃在雨中摇曳，像是乱世中的百姓……

今日也是他的生辰啊，这书呆子，怎只顾得我？

“宋程宁，我们晚上去城里怎样？”我撑着左手，一脸笑意，身间挂着的钱袋有些分量，够我们玩上一晚了，只要无意外。

他刚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正准备拿布擦手，但听到我的话后顿了顿。

几个呼吸间，他又开口：“程安想去么？……我陪你。”

我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这人，……该说什么好？

我叹口气：“宋程宁，你今日也是寿星，应要比以往高兴些，不用想我，我和你一起。”我将他按在木椅上，自己起身去拿碗筷，准备开饭。

他没有说话，在想着什么。

我猜到一半，他应是对我还怀有愧疚之情。这人以前的性淡呢？，如今怎么如此重情重义？

他缓了口气： “好，我们一同……”

“但……只是生辰，我不在意，二人消费太大……”他低下头，碎发落至他的眼前。

我翘了翘眉，眉峰处的红痣动了动，咧开嘴笑了笑：“笨，我整日忙活没有挣得钱的吗？”

我拿起腰间的钱袋，在他眼前掂了掂重量，让他放下心。

“放心，我，宋程安有钱，请得起你，不用担心什么。”我将钱放在他的左手上，让他拿好。

他看着钱，眼神复杂：“宋程安，这钱……留着你娶妻吧……”

“切……我就算光棍一辈子，今日也要带你好好玩一次。”我不再看他：“宋程宁，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看见自己，不要将他人放在第一，从而忘记了自己。”

他红了眼，我那时不知为何，只是看着他，轻声安慰他。

“程安……对不起。”他猝不及防道了歉，让人摸不着南北。

“宋程宁，你没有欠我，不要道歉。今日你可是寿星，不能落泪，不吉利。”我放缓声音，用这辈子最柔情的话安慰他。

他止住了泪，看着我不吭声。

屋外的雨愈发的大，使人听不见风铃的响声。

他的声音和着雨声里。

我听见他说：

“生辰快乐。”

他对我也对他自己，对未来曾经的他道了一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