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遮缓步走进殿内。
“臣刑科给事中张遮,参见陛下。”
令央抬起头,只见一个青松玉竹般的男子垂首站在大殿中,一身红色官袍衬得他如玉如琢。
“免礼。张大人果真不负刑科给事中之责,字字恳切呐。”
“臣只是想代天下百姓和朝堂上的诸位同僚问一问陛下。陛下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应当对这几个问题成竹在胸。”
“朕若说有,张大人可信?朕若说无,张大人又如何应对?”令央挑眉。
“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么。张大人既然自诩忠言逆耳之臣,不如就在这朝堂中看看,看看朕到底能不能给出一个答案。”
“陛下当真不怕史书上留骂名,被万世唾骂吗?”
“这世上岂有万年的王朝,终有一日,孔夫子所说的大同社会必会实现,那时候女子当政,又算的了什么呢?”
“再说了,人死不过一捧黄土,哪管身后洪水滔天。后世人再如何骂我,我也作古多年,何必想那么远呢?”
“况且,纵使史书称我女子当政,牝鸡司晨,不还是要为我创造的盛世,献上最华美的赞词吗?”
“张大人,你是难得的良才美玉,我希望你能真正做为民请命的好官,这官场之上,也该有你浓墨重彩的一笔。”
“张大人,你可敢和我共同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张遮神情微动,“臣,遵命。”
他的心里好像也燃起了一把火,辅佐一位贤明帝王治理清平盛世固然可喜,但是辅佐一位女帝开创太平盛世,在史书上留下赫赫声名更有挑战性。
令央在这方世界呆了二十年,最常见的不是民生疾苦就是闺阁束缚。男子将女子困在后宅之中,折断他们的翅膀,美名其曰爱。
女子则为了这份虚无缥缈的爱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她们哪怕生出一点点野心,也只能靠嫁给某个位高权重的男人,间接获得一点微不足道的权力。甚至掌控这点权力还会被指指点点,在史册之上留下的代号不是毒妇就是妖后。
登基大典之后,令央下令轻徭薄赋,减轻百姓负担。进行了人口统计,为后来的治理和征税提供依据。
同时借皇位更迭而大赦天下,将农业的税收降低到四十税一,下令让工部改进农具,培育良种。
梳河道、修水库,治理黄河水患,修固河堤,促进南北、东西水利交通发展。
鼓励商业发展,打通大昭与周边少数民族国家的商贸之路,互通有无。
整顿吏治,设立了官员考核制度,将查出来的贪官斩首示众。创立女学,鼓励女子走出家门。
不过短短半年,大昭的气象便焕然一新。
元盛一年,大月见大乾改朝换代,女子称帝,趁机发兵,陈兵关外,甚至大放厥词,要女帝前来和亲。
此言一出,朝野震愤。
都说主辱臣死,大月人胆敢对女帝大放厥词,朝野之上主战之声不绝于耳。
女帝胞弟,勇毅侯世子燕临自请带兵出击。同年九月,燕临携三十万大昭军队与大月开展。
激战三月,大月王子被燕临斩杀于战场之上,大月王族败退百里,自请称臣。
冬月,鹅毛大雪洒落在京城宽敞的大道上。
“哎,听说了吗?今日是燕大将军班师回朝的日子。”
“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吧,不然你以为这么冷的天大街上为啥还有这么多人。”
马蹄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从城门处传来,一列身着盔甲,佩剑上闪着银光的士兵顺着大道走来。
领头的少年将军神采飞扬,脸上虽然有一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姿。
果真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街道上人头攒动,两侧的酒楼上也时不时有人探出头来,还有女子将桌上花瓶里做装饰的鲜花抽出来扔进燕临怀里。
“燕将军!”
燕临接住鲜花,朝着那女子笑了笑,眼睛里像是闪着星星。
姜雪宁站在楼上,看着燕临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有些惆怅。
她记忆里的燕临不是骄傲而带着幼稚,就是被仇恨笼罩,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今如利剑出鞘,所向披靡的样子。
现在的一切都已经与上辈子全然不同了,她忽然很茫然,她应该做什么呢?
她想要救的,早就不需要她的援手。她想要逃避的,自始至终也不曾靠近她。她想要相守的,却处处退让,事事守礼。
她回来一趟,好像无事可做,一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