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去奉宸殿上课,姜雪宁一脸若无其事。
萧姝也是寻常模样。
姚惜似乎没睡好,有些恹恹,没精神。
陈淑仪道:“听说张遮与你退婚了,要我说,他就是不识好歹……”
姚惜想起那封信,只觉得难堪,被张遮退亲,往后她把面子哪搁啊?
她想起来就恨。
更可恨的是那张遮竟然敢退她的亲!
姚惜咬着牙关,朝陈淑仪一笑,竟也没客气:“那张遮也就小门小户出身,总有一表人才也显得寒碜,更何况请人算过,一副天煞孤星的命格。我还看不上他呢,他倒先退了我的婚!”
众人都惊讶地“啊”一声。
姜雪宁先前楚安瑜说过张遮主动退婚的事,此刻听姚惜说的,倒像是她主动退张遮的亲一般。
且张口竟就说张遮是“天煞孤星命格”!
这同当日与尤月所议,有何区别?
她面容微微冷了下来。
姚惜却挑衅般地故意看她一眼,话中有话道:“不过,我看不上的人,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都抢着要。
所以便是退亲了,那张遮说不准也能找个不错的呢。虽然未必能与我想比,可说不准人王八对绿豆,瞧得上眼呢!”
旁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楚安瑜微微皱眉,她当然听出了这话是在暗骂姜雪宁,姜雪宁自然也听出了。
刚想发作,可对方又没指名道姓,她跳出来倒像真同张遮有了什么,反中人下怀。
正好上课的先生到了,她只能强行将怒火压下。
今日学书和礼,全程她脸色就没好过。
上课的先生们都知道楚安瑜本事大,逼走了三任先生,其中姜雪宁也参与了。
都兢兢战战,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等到下课,姜雪宁从殿中出去,姚惜也正好走上来。
她不想让,姚惜也不想让。
两人挤了一下。
姜雪宁脾气上来,直接推了她一把,丝毫不客气道:“我走在前面你抢什么,赶着去投胎吗?”
陈淑仪提起张遮,想起了张遮退亲的那一遭恨,疑心病上来总觉得和姜雪宁有关系,是以和她作对。
却忘了姜雪宁脾气一点就着,被她一推,险些倒下去。
殿内先生还没走,宫人们立在一旁,惊呆了,想没到有人脾气这么火爆,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发作。
姚惜被扶了一下起才站住,待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姜雪宁你什么意思?”
姜雪宁冷笑:“想搞你的意思。”
沈芷衣还在她们后面,她不知道这两人之前有什么恩怨纠葛,看见这场面愣住。
姚惜有心想要与姜雪宁争个高下,可沈芷衣正在看她,只能忌惮地收回指着姜雪宁的手指,恨恨道:“不做贼不心虚,暗地里做小人的当然脑羞成怒。”
姜雪宁轻嗤一声:“不必指桑骂槐,被人退亲就乖乖夹着尾巴做人。
可若你自己死要面子不叫人好过,那你也别想好过,你若敢出去胡说八道一句,我便敢叫满京城知道你为何被退亲!”
姚惜完全没想到雪宁这样不客气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被众人目光看着,脸上青红交错,气的直发抖。
眼泪是扑簌扑簌掉下来。
姑娘家毕竟爱面子,被人这样说,当然委屈极了。
姜雪宁却终于出了口恶气,懒得多看她一眼,又想到谢危回来了,她又得接受先生们的补课,本来走出几步又回到殿中。
经过姚惜时,还撞了下她的肩膀。
反正她跋扈也是出了名的,旁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她这人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姚惜若敢做出上一世那番狗屁倒灶污蔑打压张遮的事来,她便是舍了这一世,不离开京城在修罗场搅和,跟她死磕到底,让她付出代价!
楚安瑜叹气,往偏殿走去。
——
偏殿一片暖意,提前烧了地龙,连沏茶的水都提前放在了炉上。
谢危一早便到了。
食盒边上,一碟桃片糕搁在暗角茶桌,他却看着自己面前那一盏茶汤,有些出神。
楚安瑜推门进来,他转头便看见了。
只是眉目微锁,像是在发愁。
谢危轻轻扬眉。
楚安瑜向谢危走去,躬身行礼,自来熟地坐在他对面,自顾自地倒茶。
也不说话,两手捧起茶盏便喝了一小口。
今日是猴魁。
显然也是宫中御貢,入口顺滑,齿颊回甘。
别说,谢危这儿别的没,但保暖,保茶。
余光看见案角的那碟桃片糕。
那味道,感觉是升级版的她做出来的。
小贴士:楚安瑜的厨艺经数据检测为0,做出来能吃死人的地步。
“你常与姜雪宁待在一块,到处树敌,你忘了我与你说的吗?”
小心行事,万莫行差踏错。
楚安瑜撇撇嘴,闷闷不乐道:“是她们先招惹我的,况且她们也不是什么善人。”
谢危眉梢一挑,这话怎么这么奇怪。
“收敛点,不然你这清平县主怕是要遭群臣弹劾。”
空有名头,封地都没的县主有什么弹劾的?
那帮老头这么闲?
虽然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乖乖称是。
一股清甜的香气又飘来。
明明那么难吃,香气却这么诱人,宫里的厨子就是花里胡哨心眼坏!
“想吃便吃,没人拘着你。”
那她,拿一片?
小心翼翼地抽走一片桃片糕,糯米都揉到一起,柔韧之余,不失松散。
宫里换厨子了?
咬下一小口,甜而不腻,清却不苦。
这味道……
初时没怎么在意,可等味道在舌尖化开的瞬间,楚安瑜眼皮一跳。
绝对不是宫里的厨子做的!
随即立刻冷静下来。
应该……没毒吧?
毕竟她都和他摊牌了,她记得四年前那些事,没必要做这一碟桃片糕来试探她吧?
抬眸看向眼谢危,后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尝着怎样?”
“先生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丫头还给他卖上套了?
楚安瑜在谢危面前还是不敢造次的,吃着人家东西喝着人家茶,还是别多事好,甜甜道:“比前天的好吃,先生做的吗?”
谢危“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后打量她片刻,看她拿了一片又一片,道:“吃饱喝足,说点正事吧,如今京中都知道勇毅侯府大势不好,冠礼请帖虽发了,可应者寥寥,你平日里与燕临交情一般,届时要去吗?”
楚安瑜点点头,“我虽与燕临交情一般,但我与宁宁关系好呀。”
谢危:“……”
他竟无法反驳。
什么时候她也这么油嘴滑舌了?
让她做的她都是乖乖应下,除了少和姜雪宁玩这一条。
“你昨日说想要学围棋,棋盘在那边。”
楚安瑜恋恋不舍地放下刚拿起的糕点,殿内角落设了一个矮桌,放置了两个蒲团。
跪坐在一方蒲团上,眼神却还飘向那碟桃片糕。
直到谢危坐在她对面在歇下了心思。
……
两刻钟过后,外头有小太监来,有事要禀告谢危。
但看楚安瑜在里面,没有开口。
谢危便起身来,对楚安瑜道:“你且先看看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他说完便走出殿内。
那小太监跟着他到了廊上,压低了声音要禀告什么。
楚安瑜听不清楚。
但系统听得清楚啊!
‘隐约听到定非’
定非,可不就他自己吗?
应该是那个他找来的冒牌货。
回过神,注意力放在棋盘上,她的黑子已经所剩无几,白子却势如破竹。
谢危能文能武,精通琴艺,怎么没人告诉她,围棋也这么厉害啊!
感觉无论下在哪里,都无济于事,垂死挣扎罢了。
‘宿主,你想的没错’
下在哪里都是死局。
或者输掉。
楚安瑜麻木了,扭过脑袋朝门外看,细碎的说话声还没停,于是便悄悄起身,做贼似的吃桃片糕。
一片……还在说。
两片……没问题,三片…四片……
直到那碟桃片糕只剩三分之一时,谢危回来了。
看她安安静静坐在那,总觉得有些古怪。
继续下棋,只是楚安瑜落下一子,黑子上还粘点碎屑。
糯米?
谢危挑眉看向楚安瑜,后者略带心虚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