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暗流

清晨雾浓，远山看去白茫茫一片。阳光透进白雾，依然有丝丝凉意来袭。树木已枯，孤零零的立在秋色里。

夜朝时将银色匕首递给林淮，林淮接过，匕首上还残留夜朝时手心的温热。

“拿好，别再还给我。”

夜朝时束起头发，红眸璀璨如同瑰丽的红宝石。可那是凝固的血与泪，上古火神诞生，伴随着无数生灵的死亡，红瞳注定他此生悲苦。

林淮捏住匕首，她死前把所有的东西都托林江颜还给夜朝时。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在夜朝时收到云念珠时，全部破碎。

因为林淮确定她此去不回，才会把东西还给夜朝时。她都遇见结局，可夜朝时还在执着。她留给夜朝时的伤疤永不结痂。

林淮一言难尽，看着匕首发呆。

夜朝时玄色身影已到门前。

“走吧。”

林淮回神跟了上去，长长的裙摆摆开。

神殿是夜家接受红石坠时修建的，已有千年历史。本是属于夜家的东西，却被瓜分。

夜家不仅与别的家族作战，还要斩杀妖魔恶兽供奉月神。

可战争死伤惨重，火系渐渐落入下方，走向没落。

夜朝时凭一己之力，带着族系慢慢复生，与楼家作战，到他们两家实力不相上下。

神殿矗立在阳光之下，月亮升起时，月光能照进殿内最深处的神像。

神殿好久没人来过，南百漠和金系的人无缘无故消失，夜朝时熟悉神殿，这里没有暗道一类，排除所有不可能，唯一合理解释是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要看看吗？”夜朝时问。

林淮点头。

祭台上有莲花座，却没有摆放石像。

“石像呢，神像？”

夜朝时示意林淮跟他往里走。

神殿深处一片漆黑，深得什么也看不见，夜朝时手里燃起火团，照亮了黑暗。

墙壁上是五彩斑斓的壁画，内容讲的是众神祛除邪祟的那一战。妖魔邪祟被自然之力困住，九位神明陨落，换来今日的三千繁华。

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祭坛，红色的幕布遮住中间凸起的部分。

夜朝时揭开幕布，漂亮的琉璃像女神赫然出现在眼前。

是奚清梨。

女神像带着圣神的气息，裙摆飘飘，手执诛魔绫，绫罗飘扬空中，眼神坚定的看着前方，额间昙花钿神印。

夜朝时把琉璃盏给林淮，林淮接过，抱在怀中不知如何是好。

他说：“神的眼睛和你的很像。”

火光在红瞳里跳动，夜朝时注视着林淮碧蓝的双眼。

夜朝时将神像祭在空中，神像经年累月吸收的月灵力尽数往林淮身上涌去。

吸食月灵力是月神的本能，林淮霸道的将蓝色的灵力聚入体内运转。

“你说对不对，林淮？”

林淮抓住空中的石像，她停止空气里流转的月灵力，问：“夜朝时，你都知道些什么？”

夜朝时用火团照亮另一面壁画，他看着壁画说道：“月神不堪受辱，在地牢里自尽化为神石，被巫族少女带到了人间重新转世。”

火光聚到壁画上一团白云围绕的女婴身上。

“月神降落人间，巫族少女追随下令找到月神。在人间生活了百年的月神族全灭保住了月神，由一名女使把她带来了光明城，而那名女婴就是你。”

壁画停留在女婴被带来人间的那一幕，夜朝时转过身，看着难以置信的林淮。

“月神族的人与夜家交好，先祖建造神殿时，月神族人也出了一份力。用神族人的力量记下所有有关于月神的事。”

火光转了一面，夜朝时手指摸了摸墙上林淮的壁画像，“月神凡身死，总要有人沦为棋子作为复生她的工具。”

“而我，就是那枚棋子。”

林淮睁大了双眼，夜朝时的手指松开，点点神力洒落，整个暗室里，夜朝时的火焰明亮，林淮低下头。

“对不起……夜朝时。”

夜朝时抬起她的头，直视她的眼睛，吻向林淮的眼尾。

林淮闭了闭眼。

“不用道歉。”

夜朝时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厄运已经降临，战争已打响，林淮已死，什么都来不及阻止。

在获得神火后，这些所有的指示在神殿的最深处等待夜朝时的来临。红色的瞳眼里印着万事的因果，夜朝时头一次意识到命运。

大局在上，所有人都是被摆弄的蝼蚁，他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其他的于他而言无所谓。

因为他已经失去太多，人间的羁绊都所剩无几，林淮是他来世间一趟最深重的执念。

琉璃神像小时候就被夜朝时藏了起来，他害怕有人把她打碎。

幼时他见过族人战死，看见他们活着回来血流不止的伤口，痛苦的眼神，以及家破人亡的悲哀。

小小的他不明白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他们生来就要受伤痛苦的死去吗？

夜朝时经常看着族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被挖个大坑埋葬，他害怕的哭起来。

夜月夫人会温柔的抱起他，遮住他的眼睛说：“我儿别看，太过残忍。”

夜朝时浑浑噩噩的活着，夜家的人越来越少，哪怕是孩子，丧心病狂的楼家人也不放过，有些族人连尸体都拼凑不齐，只找得到一块腐烂的肉。

夜朝时在孩子脸上流露出迷茫，那是一个孩子最后的希冀被残忍的现实压碎。

生是什么？生是为了去死。

夜朝时会看着族人的尸体悲伤的流泪，他痛恨自己懦弱，不能为他们报仇。

六岁的夜朝时被楼家人抓住，中途他幸运逃走，却误入魔兽窟窿。那是他第一次提起刀，斩杀了三只恶兽，同时受了重伤。

好在天不亡人，他幸运的遇见了在溪水边玩闹的楼青燃和林淮。

他至今记得林淮一边哭一边叫他醒来时的情景。她哭得梨花带雨，小女孩眼尾晕红，一点都不好看。

林淮燃符送他回家，他才保住命。

属于他们的因果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

楼青燃来到神殿的时候并未看到夜朝时，夜家人说，家主早就出发了。

他不禁想，夜朝时是不是也一同消失了？

余舟安慰他：“想开点，夜朝时命大。”

楼青燃看向空荡荡的莲花座，上面什么也没有，座前的蜡烛也不见。

神殿不是供奉神祗吗，为什么这里什么也没有？

一股暗流慢慢涌动，在黑暗里盯着他们的黑影消失。